阿梨停住手下的动作,看了一眼更漏,离李贽往日散值的时辰还早。细细聆听一时,并未听到其他任何动静。
宅子里有人悄然闯入,却并非李贽。
阿梨心头一缩,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她将剪线的细银剪攥在手中,迅速起身,攀着墙边的条案,爬到了靠壁的衣柜顶上。
临州的房子大多老旧,且并不砌砖房。因为每年夏季的洪水,临溪一侧的山坡泥土会泡得松软,甚至地面出现沉降和塌方。砖房太重,没几年墙壁就会裂缝,继而垮塌。
是以除了官府的宅邸,寻常人家多是木结构的老房子,因着用的榫卯,不会轻易垮塌压到人,有时即便地基陷落下去,房子三年五载也不会轻易倒掉。
板壁若用不起纯木头,还有人用竹蔑糊上厚厚一层混杂了稻草、粗糠的黄泥充做墙壁,也能遮风挡雨。
李贽这房子底下是木质的板壁,但房梁上头那部分便用的是加了竹蔑的土墙。阿梨初初爬上去,完全没料着那衣柜顶上生了厚厚一层灰。扑起的微尘呛得她险些打了个喷嚏。
透过木板中间的细缝,她望见隔壁地面上挪动的黑色影子。
周遭安静得可怖,阿梨捏着鼻尖,强忍住呛咳,过了好一阵,方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将喉鼻间的不适压了下去。
吱呀一声,似风吹开了门扇。虽然看不到那突然闯入的人,阿梨却知道有人悄然进了屋子。
她将身子紧紧靠墙蜷着,身上微微战栗,连呼吸都屏得极轻。
来人似潜入的猫,没有发出半点动静,视线梭巡过狭小的房间,停留在南窗下的针线簸箩上。
他伸出手摸了摸阿梨坐过的杌子,察觉上头还留有余温,捻着手指,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而后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抽刀出鞘的锋利摩擦声似锉刀磨过脊梁,阿梨心中知晓这回自己或者凶多吉少,反而镇定了下来。
那人检视过床底、立柜、屏风后,而后一掀短杌,攀着条案往上头看。
那人戴着半副青面獠牙的鬼面具,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阿梨猛地一吹气,尘土扬进那人的眼睛,趁着他闭眼躲开的那一刻,她手中的银剪划出,却扑了个空,而后从柜顶跳下,借着床帐的缓冲,堪堪站稳脚,身后的长刀已如影随形,带着劈山裂海的气势,往阿梨颈项间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