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贽不敢想,战马珍贵,旁人自然不敢为一个新入营的女兵杀马,他若不当机立断,她要遭什么样的罪。
阿梨抿唇不语,一面打马缓慢前行,一面转了话题:“我阿兄……现下安全吗?”
因为乔秦的身份,韦兴也被牵连其中。阿梨与乔秦只是初识,涉事不深,韦兴却未必,因而眼下仍关押在大牢中待审。
李贽点了点头:“临州去年下过一场暴雨,衙门里的库房漏水,里头存放的旧档全部浸水灭失。而恰巧,户部库阁里走水,里头的小吏无人记得临州这种地方的细账。陆甫的旧账便这样被一笔勾销,当中漏洞百出,却又没留下任何凭据,当真叫人恨得切齿。”
陆甫在盐政上的烂账查得很不顺畅,非但如此,而今左相以陆甫宰相之才,却流边十年,能十年如一日,不骄不躁,举荐他升任户部侍郎。只是碍于眼下遭到重创,还需静养,不能启程罢了。
而李贽不追究阿梨行刺朝廷命官的罪过,眼下正被朝中一干老臣疯狂攻讦。只不过山高水长,这帮人无法将嘴伸到他面前。但据闻纠察官员数日之前已经启程,不日将会抵达临州。
李贽并未告诉阿梨这一切,也不想将那些压力转嫁到阿梨身上。
“旧账虽没有办法查,却也并非无迹可寻。我打算接管临州所有的盐井,任他有多少花招,盐井每年的产出骗不了人……”
“我阿爷阿奶曾经营十三口盐井三十余年。”提及曾经的旧事,阿梨有些缄默。那十三口盐井从韦长生手里被强取豪夺,家产悉数充公,人也暴毙在牢狱中,却迄今没有一个人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往后,这些东西还拿得回来么?”她试探着问李贽。
李贽蹙眉,牵着马跟在阿梨身侧,绕着校场走了整整一大圈,却一直陷入沉思,没有吱声。
阿梨见他如此,心知事情棘手,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也不愿因自己一己之私,而令他左右为难,陷入困境之中。惟愿陆甫能受到应得的惩罚,以告慰她父亲微渺的亡魂。
“其实细说起来,如今盐政混乱,朝廷将盐铁拢到一处,设置了大量的盐吏,但经营却一言难尽,往往官匪勾结,官家的盐库里没有一粒盐,但私盐贩子手中却有源源不绝的高价盐。致使民生艰难,苦不堪言,早应兴利革弊。”
阿梨冷笑道:“朝廷放任硕鼠横行,焉知不是那些高官得了利,睁只眼闭只眼。乱世用重典,若哪一日拔出萝卜带出泥,全都杀了才干净。”
民间怨恨硕鼠监守自盗,欺压百姓,提起贪官污吏,个个恨不能亲手刃之。阿梨心中因为父亲的惨死,无法违抗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的天道,只得将怨恨转移到鱼肉百姓的贪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