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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阿梨看到乌压压一片执杖披甲的将士中,单衣襕衫而来的李贽,一双疲惫的桃花眼立时红了。

他仍被人簇拥在人群中,只不过这一回,人人严阵以待,忌惮异常,稍有不慎,尖锐的武器就能将他刺成只刺猬。

这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他为何要那般傻,孤身赴险呢?

分别不过数日,可她在囚牢中只觉得已度过了漫长的一生。心中想过许多杂乱的念头,可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唯有与李贽在一起时,那些或平淡或惊险的点点滴滴罢了。

想念他扬起的唇角,想念他眼尾的笑,想念他的肆无忌惮,想念他的张扬明亮。越是艰难的处境,越觉他慷慨纵情的珍贵。他就像炙烈的一道阳光,照进她晦暗荏弱的心间,令刚抽芽出枝的幼苗,从此记住明媚的味道。

阿梨站起身,嗫嚅着嘴唇,望着那英气勃发的男子笑吟吟越过众人,迈着稳稳的步子一步步朝她走来。

“你这个傻子,这下子,我们两个都走不掉了……”这是阿梨第二次觉得李贽傻。第一次是他为着自己,纵身跃下河谷时。

“我宁可我死了……”

她说着,鼻尖红了,眼泪涌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李贽一把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勒得她连骨头都有些痛,阿梨轻轻挣了挣,听着他胸腔里一颗心砰砰剧烈跳动着,心中莫名就踏实了起来。

李贽低头用下巴轻轻蹭了蹭阿梨发顶,凑近她耳边喁喁低语。虽极力克制,嗓音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我每日都很想你……茶饭不思,我都廋了!”

他这一辈子从不知道害怕是什么,这一回,却日日忧怖焦虑,总担忧她有个三长两短。可他不打算告诉阿梨知道,怕她添了一层愧疚自责,心中过意不去。

阿梨听着他略带撒娇抱怨的口吻,唇角不由微微上扬,心中如饮了蜜,虽疲累至极,眼中却精神奕奕,连泛起的泪花也不知到了哪儿去。

“咳咳!”李承尘清了清嗓子,眼神有些玩味。他认得眼前人,甚至还同李贽共赴过京中一户人家的喜宴。

只是他虽是梁王的长子,但京中王孙公子遍地,他素来务实勤恳,与李贽那样奔放热烈的人自然玩不到一起去。

李贽少年成名,又得玄宗器重,每有惊人之举措,是以无论在哪里,都风头甚健,是人群中最耀眼的焦点。那时连李承尘曾相中的世家小姐也爱慕着李贽。

而今时过境迁,他早已娶妻生子,他乡遇故人,忆起往事难免有那么两分唏嘘。只是第一眼看到李贽,他心头震惊,继而怪异,然后便是自得的狂喜。

“赵国公别来无恙,未及赶上你大婚贺喜,哥哥略备一桌薄酒,邀你来闲话叙旧。”李承尘言笑晏晏,一语点破了李贽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