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明鉴,无君无父,实乃禽兽所为,儿臣若有半点此心,天诛地灭。”
高成淮虽未抬头,但他字字铿锵有力,确无作伪。
皇帝苦笑一声,抬手按上额间,“御史台那些奏呈,是受你之命罢?”
一言既出,高成淮心底徒然激起千层浪花,十指微微一遏,勉力支撑着回道:“御史台负监察之务,掌纠百官善恶,非儿臣能以左右。儿臣令不动,也不敢令。”
他慢慢直起上身,试图展露一副沉静不移的神态说服皇帝,下颌却隐有绷紧,让整个殿室的气氛愈发僵硬。
皇帝默然盯着他,许是光线昏沉,抑或年长衰弱,对他面上那缕慌色仿若未察,只神疲力倦道:“朕已下旨严查樾州一事,未必你弟弟不是受人蒙蔽。结论未定之前,太子就在东宫好生坐着,不必再来寻朕。”
高成淮眼睫一颤,下颌的骨线因着施力过度而显得格外锋利。
“蒙蔽”二字,蕴含的意义有许多。但此时此境,用在一个罪状累累的藩王身上,它的深意便瞬间缩小,狠狠扎进高成淮心中。
他滞顿少顷,嘴边轻轻挽出一抹自嘲的弧度,行礼起身,“是,儿臣告退。”
辄返东宫时,风雨皆住。
柔和的月光如烟尘,弥散在刚经涤洗的地砖上。几盏明灯摇晃,华影牵着步履,无声踏至高成淮身畔。
“殿下,陈谓带来的两个证人,有一个死在了狱中。”梁安守着声儿,添道:“是自尽。”
高成淮阖目一刹,嗓音殊无喜怒:“进了诏狱,有几人能扛过来?”
言毕,复又暗哑一笑:“父皇心里明白,不会让他们存活于世。”
这是要全天家颜面,要留樾王性命。
夜晦如潭,亦将高成淮阔挺的肩背重重吞噬,显了世人都曾披露过的颓丧与无助,偏在高贵的太子殿下身上,极不相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