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平全身上下动弹不得,仿佛一座沙子堆成的人像,风一吹,就散了。
她还记得跟母亲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她还在生母亲的闷气,她不肯跟母亲回家,她说,你自己回去。然后,母亲便自己回去了,什么也没说,却仍担心她会累,给她留下一辆马车。
她为什么不肯服一句软?
她为什么不肯抱住母亲道一声没关系,让母亲心安?
她都还没好好孝顺过母亲,从江南回来以后,也没好好陪伴过母亲。
她们才堪堪做了十多年母女,这么短的时间,怎么转眼就缘尽了?
杜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床边的,看着床上的人眉目依旧,闭着眼翘着唇,跟睡着了没两样。她缓缓伸出手,抚上母亲面颊,只感受到一片冰冷僵硬。脖颈上,是与安详面孔完全相反的狰狞,她摸到伤口处,顿时僵住。
这辈子,再也感受不到母亲身上的温度。
她已失去世上最亲的亲人,甚至,对她来说是唯一的。
杜平眼睛一霎那就红透了,扶住床,弓着身子不住干呕,胆汁胃液都一起吐出来了。她全身不住痉挛,牙齿也打颤,完全控制不住身体反应。
皇帝看着她,长长叹一口气。
方总管上前扶住她,劝道:“郡主,节哀。”
杜平只想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她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可是不行,仅存的理智提醒自己,还在皇宫,事情还没完。
她抬头,声音沙哑:“是什么罪名?”
皇帝望着爱女的遗容,沉默片刻,开口道:“对外便称,是急病猝死吧。”
杜平深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磕头:“谢陛下。”她低着头闭眼许久,还是问出口,“她做了什么?是死罪吗?”
皇帝打量她的神色,想看这话问得有几分真,还是故作不知情。可惜他只能看到悲痛绝望,再无其他。他叹道:“是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