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世贞不退反进,双手撑在桌案上,身子前倾说:“我从小就仰慕您,崇拜您,父亲,别毁了您在儿子心中的高大,别让儿子看不起您。”
黄昌元静静回视。
黄世贞掷地有声:“黄家不能畏难而退。”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黄昌元反而不赶人,却道:“为此,值得赔上黄氏整族的安危?世贞,你觉得一个族长应该做到什么?”
黄世贞:“作为族长,应带领全族选出一条正确的道路。父亲不用为难,我今日來找您已经过深思熟虑,我愿意充当家族的马前卒。若是能跟西北军和解,自是最好。若有危险,父亲大可将我驱逐出族,我做的所有事情都牵连不到家族。这样一来,永安郡主不好诛连,而世家那一边,黄家族长都已经牺牲亲儿子,也没人会觉得黄家是缩头乌龟,黄家的名声也得以保存。”
只要牺牲一个人,就能两全其美。
黄昌元沉默良久,道:“抱歉,我是一个自私的父亲。”他双目注视长子,轻声,“我拒绝。”
两人对视,彼此间安静须臾。
黄世贞眼睛一热,仰头眨眨眼,将泪水逼回去。他再望过来时,继续执拗相劝:“我不畏生死,父亲,当以大局为重。”
“出去。”黄昌元指着门,闭上眼,“我想一个人静静。”
黄世贞欲言又止,终是把话咽下去。他最后望父亲一眼,转身出门。
黄昌元独自一人在屋中坐了很久,刚才的对话在他脑中回荡,又想起孙首辅劝慰的言辞……终于,他苦笑一声,朝廷尾大不掉,黄家这样的家族又何尝不是?
他向来秉持顺势而为,不过,跪得太快容易让人看不起,在此之前,请允许他再为家族做一次垂死挣扎。
万一成功了呢。
黄昌元再不犹豫,他起身在桌上平铺一张宣纸,然后拿起笔筒里的玉管狼毫,半点不停顿地在纸上书写。
这封信函早在他心中生成,故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