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平查看整整一下午,从官衔最高的徐则,查到最底下的火头兵。她看得两只眼睛都发酸,便阖上双眸,捏了捏鼻梁两侧的穴位,叹道:“我大概都知道了。”
司务长满脸期待,忍不住问:“郡主打算跟朝廷去要钱?”
杜平睁开眼,笑道:“你觉得朝廷会给我这个面子吗?”
司务长神态如怀春少女,眼睛里都冒着光,奉承道:“郡主乃金枝玉叶,又是先帝最宠爱的外孙女,还是当朝首辅的闭门弟子,无论怎么看,您都能在朝廷里说上话。”
杜平被逗笑,支着脑袋回道:“可惜啊可惜,先帝已驾崩,至于孙首辅,我当年差不多是被老师赶出来的,所谓人走茶凉,大若如此。”
司务长盯住她看半晌,确定不是开玩笑,顿时一口气泄到底,萎靡不振地背过身,将文书一本一本整理回去,霎时间失去说话的兴致。
梁副总兵突然开口问:“郡主为何想看军饷记录?”
这语气让人一下子辨不出究竟是质问还是疑问,杜平回眸望去,这位副总兵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似乎世间没有事情能挑起他的情绪,永远保持冷静。
但杜平却能感受到,从第一次见到这位副总兵开始,他望过来的眼神就带着审视意味。杜平笑了笑:“温饱乃是人生大事,而军饷决定温饱,不管能不能在朝廷说上话,至少我们要先了解情况,才能慢慢想解决之道,不是吗?”
梁副总兵没说话,收回目光,靠在椅子上思索,可惜他沉思的模样,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死人脸。
杜平也不介意,起身告辞:“天快黑了,我先走一步。”
西北这地方,迎面吹过来的风中裹有砂砾,粗糙中带着豪迈。它能送雄鹰上九天,也能让劳作的百姓糊一嘴沙子。这里的水源也不够多,有时候,即便浑身是沙也不舍得洗个澡。
杜平拿出帕子擦了擦脸,她行至沙场处,看到师兄坐在台阶上,结实修长的双腿随意地踩地上,他脸色略有疲惫,手肘撑在膝盖上,而手背撑着下颚,双眸微微阖上似乎快要打瞌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