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贵甩了甩拂尘,笑着点头。
旺叔转身去了后罩房自个儿的屋子,换了身干净的宫装,系好了腰带,再理了理白发,抬眼看到矮柜上做到一半的绣花鞋,咧嘴微微一笑,顺手将其拢到了矮柜的抽屉里,想着白日里再做。
近来他老眼昏花,做这些绣活是越来越吃力,针脚也越来越凌乱,好在小丫头爱穿他做的鞋,他便想着能活一日便做一日,只要小丫头肯穿就成。
待一切收拾停当,旺叔便去北房外的台阶找李允:“少主,端王给老奴传来了旨意,让老奴今晚进宫一趟,老奴特来向少主说一声。”
不过片刻功夫,李允便推开木门走了出来,挺拔的身姿被灯光拉出长长的暗影,“端王找你?”
旺叔恭敬道:“是的,端王派送血的太监传的话。”
李允隐隐感觉不安,但又想到旺叔毕竟是宫里的人,被传唤问话也是情理之中,何况他们也不能随意违逆了宫里的旨意,“你让顺子陪着你去,早去早回。”
“是,多谢少主挂心。”旺叔说完便佝着背消失在了内院旁的夹道处。
李允怔怔看着旺叔的背影消失后,才扭头看向盥室外的大缸,眸中神色颤了颤,哪怕大缸仍是密封状态,他也清晰地嗅到了那粘稠的血香味。
他提脚迈向大缸,在距大缸丈余远时停下来,伸出手掌稍一发力,那口大缸便缓缓悬空而起,继而徐徐朝盥室的门口移过去,稳稳地落在了室内的浴盆旁。
李允收起手掌,迈入了盥室。
揭开大缸上方的木盖,血香味霎时盈满室内,血水轻漾,冒出微微的白气,那是人体最舒适的温度。
李允驻立在大缸前,看着荡漾的血水不停地将他的脸压扁、拉长,映得他像个鬼影一般。
他突然讨厌自己像鬼的样子,伸臂在那血水里重重一击,一声清脆的水响,血水映出的人影霎时碎成点点光影。
李允深吸了一口气,抬手一件件褪掉自己身上的衣物,手上湿湿的血水滴下来,在他的黑色衣襟上缓缓润开,继而消失不见。
成年男儿遒劲的身姿在灯影下呈现,宽阔的肩膀,壁垒分明的腰腹,后腰处那个“守”字依然清晰可见,甚至随着他身形的成长愈加显得苍劲有力。
李允从来不知道自己腰上为何有这处刺青,连捡他的宋庭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也便再没去深究,就当是一处胎记,让它长在那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