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别扭地望向另一边,故意不看她,“你们孤男寡女地住在一起,我心里怎么也不是滋味。”
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臂膀,“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又是怎么回来的,你还没有告诉过我呢。”
“镖局送我回来的,他们冬日走镖,只要雪一停,不管刮多大的风,天气多冷,都要急速前进。我骨头都快被山路颠坏了,他们经常夜里还在赶路,我睡在马车上连个炭盆都没有,裹着两件狐裘都冷得渗人。冷就罢了,睡觉的时候身底下一直在颠簸。昨夜我睡在这里,半梦半醒之时都觉得还颠得厉害。”
“我为了什么?为了回来见你。你倒好,没良心的。”他偏着头,闷闷地哼了两声,听着声音心里有说不尽的愁苦。
茶珠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他说完这句话时险些笑出来,这是他惯常听母亲责怪父亲的话语,“我抚育庶子、调和妯娌矛盾,孝顺公婆……我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你倒好,没良心的。”
父亲往往听了这话,都会耐下性子安慰母亲。
果不其然,茶珠走到他脸朝着的那个方向,“宸哥,我知道你辛苦了,我对不起你的情意。”
他“哼”了一声,又别过头,“我听他方才的意思,想说春闱之后要你跟了他。你愿意吗?”
“我没有想过这些。”陆家的家教严格,陆公子的父亲官居要职,即使陆公子有什么打算,他父母那一关也不好过,她自然没有存太多的幻想。
“那便是极好的。”宁宸宸终于转过头来,端起茶水递给她,“我从明州带来的茶叶,你试试。”
茶珠饮茶之时,他又状似无意地提及:“我表姐嫁给了从四品银青光禄大夫的庶子,为了让她在夫家过得好一些,我舅舅每年都送数十箱宝物去他们府上,可我表姐依旧不受待见,那家人倚仗我表姐过上了奢靡的生活,却动不动便说‘商贾之家出生,就是小家子气’,表姐夫迎了贵妾进府,那女子不过是一个芝麻小官的女儿,都敢讥讽我表姐不如她落落大方!”
“可我舅舅是请了宫中的女官教我表姐规矩的,烧香、点茶、插花,她样样都挑不出错来。她错的是出生这一茬。所以啊,嫁进官宦之家,若不与他们门当户对,那便要做好吃一辈子苦的准备。”
“你说呢,珠妹。”
茶珠看向他,两人目光交汇,一时无言。
早上雪停了,灰白了多日的天空终于见到了夺目的暖阳,淡金色的光芒透过窗纱照进来,映在茶珠莹白的脸庞上,她落寞地苦笑了一下,未曾想宁公子平日看着大大咧咧,这番话倒是真的说到她心坎上了。
“但我不同,我祖父、父母都极其宠爱我,我说一,他们不敢说二。我虽然十七岁,比他们两位小两三岁,但我已经有很成熟的内心了,我相信我可以让你一辈子都快快乐乐,我们一起赚钱,一起花。年少时动心的人最难忘、最相爱,我曾把你想作解语花,但我发现我对你说的话远远多过你与我说的话,你这解语花非但不让我舒心顺意,还让我苦恼颇多。你虽不是解语花,但也是我心中唯一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