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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天黑以后,她们的消息才又通过阿珠的嘴,传进了清黛的耳朵。

“……那天咱们离开以后,六太太把元珠和云珠姐姐狠打了一顿,打到后来只剩下一口气才叫停手。旁的烁二爷都吓得快哭出来了,六太太却好像铁石心肠一般,立刻就叫人找来人牙子,要将她们发卖出去。元珠姐姐实在没能扛住如此重刑,当天后半夜……人就没了。”

清黛本来瘫在院子里的凉席上悠闲地纳凉,听了这话也就悠闲不起来了。

初夏的夜风醺醺漾漾,推动闷热的气流扑在人身上,莫名有些黏腻。

她缓缓坐起身,改了柔夷话开口,语调有些心惊:“我记得她是家生子来着,后续又是如何处置的?”

阿珠惶恐之下,下意识地用柔夷话去接:“六太太已从公账上支了抚恤银子让她爹娘置办后事。只烁二爷遭了殃,六老爷回来听说了此事,直接冲去烁二爷的院子把他痛骂了一顿,还下令将他禁足,道是岁考还不能做廪生,就把他送去庙里当和尚。可是……”

清黛见她欲言又止,便摇着扇子问:“你是不是想问,以烁二哥哥的出身,大可去求一个荫封闲差,何必应要走科考的路子呢?”

阿珠诚实地点点头。

“其实烁二哥哥的出身才是他必须靠自己打拼的原因。”

清黛不紧不慢地往下说,她的嗓音生来清甜,说起柔夷土话来就像是在唱山歌一般动听,“这些日子你可打听到六伯娘是如何嫁进咱们孟家的么?”

“明珠姐姐跟我说了些,我又去问了厨房的马大娘,她在这个家做了十几年,就都告诉我了。”

那马大娘也是看着她没什么花花肠子,这才敢跟她嚼两下舌根。

“六太太原本只是个讼师的女儿,是当年六老爷考上举人以后,为图清静独个儿搬到乡下时与之相识。没成想第二年六老爷虽落了榜,却把身怀六甲的六太太带了回来,说什么都要给她一个名分。可孟家不纳姬妾的铁律摆在那儿,老侯爷夫妇如何能答应。”

清黛笑着一猜:“祖父祖母原都是穷苦人出身,想来也并不是看不上六伯娘家世,只是实在不喜她这般不知自重自爱、不顾名节,对不对?”

阿珠用“姑娘真聪明”的眼神望了望清黛,又接着往下说:“在那之后老夫人曾去看过六太太一次,结果不知怎的,老夫人前脚刚走,六太太后脚就落了胎。此事当时被六太太娘家人大肆宣扬,道是威远侯府仗势逼人,强抢了他女儿去作践,完了还始乱终弃、翻脸不认人,生生把老夫人气得大病一场,老侯爷心疼老妻,一时就把话说死了,即便是做妾做通房,也绝不许六太太进门。然而那时六老爷和六太太实在情好,硬是瞒住了全家把六太太藏在外面养了几年,自己也死活不肯议亲,等到家里发现时,烁二爷都已经会爬了。”

后面的事,清黛自然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