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他自己知道, 心痛得像是要坏掉了, 医书有云,心破则人亡, 为什么他还好端端坐在这里呢?为什么不在他还是陶心荷夫君的这一瞬, 就死去呢?
顾凝熙从没有这般清醒地洞见, 自己一直在婚姻中坐享其成, 以至于有恃无恐, 连纳妾这样的事情都心存侥幸,浑然未觉给荷娘心口划下多深伤口。
即使他没生外心, 依然视莫七七如妹,绝没有一分男女情思,只想救人于水火,免她寻短见,那又怎样?对娘子的伤害已经造成了。
“无心之过,才最令人痛恨,因为苛责对方,都反衬?自己计较。”荷娘曾经说过这样的言语,顾凝熙无比准确地对应到了自己。
他本是这世间最不想伤荷娘的人,偏偏大错酿成。娘子要抽身离去,他连挽留的立场都没有。
还有针对自己身边女眷的仇家,不知是何方宵小,如同天空暗影,可能随时伺机而动,扑?来伤人。他忧心忡忡,只觉处处有风险,暂没有信心保护娘子毫发无伤。
待找?来“仇家”隐患,知己知彼,因人施策,铲除了清理了,届时的自己,才能坦然告知娘子,曾经有这么一桩恶心的危险吧?
至于眼下,便如娘子所愿,放她自由,另寻一片天地吧。顾凝熙劝服了自己,痛彻心扉。
“熙哥儿?熙哥儿?你到底怎么想的,给二婶一句明白话吧。”顾二婶等了半晌,终于催促道。
顾凝熙觉得接下来?口的话,像是黏在五脏六腑之中,千难万难,然而不得不说:“劳烦二婶,我接受荷娘的决定。和……和离。”尾音转弱,几不可闻。
他简直想躲起来,到不见任何人的地方去,静静舔舐伤口。
顾凝熙准备不顾体面的送客了,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费力思索着失陪之语。
话未?口,一封轻飘飘的、以火蜡封着开口的信函,递到他身前。
顾凝熙顺势看去,封皮上,是眼熟的簪花小楷,荷娘的字迹,整齐写着——顾司丞启。
“和离书。”顾二婶带些不安地解释道,将信函又向顾凝熙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