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凝熙虽说是忙里偷闲来找荷娘, 为防着她以和离两不相干为由拒而不见, 手边还拿了一副近日涂抹的画作, 一并告诉陶府门房, 这是陶少夫人先前索要的半成画稿,若居士不见, 则再禀陶少夫人。
洪氏待他热情有加, 仿佛顾凝熙还是她口中的“大姐夫”一般。因此顾凝熙想着, 大不了先见洪氏, 曲径通幽, 只要能进得陶府,再伺机寻到荷娘院落去当面吐露相思, 应是不难。
下人将画稿一事也禀告了陶心荷。
闻言,她都要气笑了,不经意瞄一眼镜子,看到自己讥笑的嘴角和身后丫鬟听到顾凝熙好奇想见人的眼神,更添心烦,“啪”地将镜子扣倒。
以书画双绝闻名、被买家追捧为“清幽、出尘、自矜”的顾凝熙,何时拿过半成的画稿出来糊弄人?
为了见她,顾凝熙连这样鬼扯的理由都用上了,以后还不一定会出什么奇怪的招式呢?
陶心荷单手摩挲着铜镜背后雕花镂空的冷硬纹理,突然从他携画而来想到了纠结好几日的难题,唇角的笑意像是凝固住了,眉头蹙起又松开,反复三四回,拿定了主意。
出乎刚踏进房里的晴芳意料,陶心荷轻声出言:“好生请顾司丞到花厅暂坐,我一会儿去见他。”
下人应声而出,晴芳待问不问,居士不是说过要放下么?还见故人,岂不又添牵扯?
吩咐过后,陶心荷仿佛要踏入沙场的女斗士,整个人的气势为之一变,眼角夹到晴芳,便快言快语道:“快些过来,帮我简单挽个头发,打发了顾凝熙,我还要去叫蔷娘呢,可不能耽误了时辰。”
晴芳不知怎么想的,试探问:“那么,居士今日梳个翘尾髻?”
“不要!”陶心荷反驳的声音之大,将她自己都吓了一个愣怔。
她迅速描补道:“好多人都说我梳翘尾髻衬得脸圆一大圈,不好看相,晴芳该记得吧?换一种。另外,熏香了木樨气味的衣衫也不穿,将前几日我调弄了蔷薇、白芷、兰香等乱七八糟香料熏过的衣服拿来我穿。”
晴芳连连点头,又去重取了遍袄裙。
将原本被陶心荷嫌弃鲜嫩招摇的明樱色衣衫伺候居士穿上身的时候,晴芳想起,居士今日好像有意无意将自己从头到脚,从衣衫发式到熏香,都完全与她坚持了三年多的样子区分开,也与她和离以来的常见打扮有所不同。
这样子,到底是不在意顾司丞了呢?还是另一种欲盖弥彰的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