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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她已经顾不得自己临行前打定的“不离妹妹左右”的念头,安排晴芳陪侍陶心蔷,自己霍地站起,转身离席。

动作之间,陶心荷的焦躁尽显,新衣宽阔袖口甚至带倒了此处特制的小小茶盏,里面残余的半盏桃花瓣泡的蜜茶倾撒而出,沾染了袖口衣料,瞬间从明艳艳的樱红转成蔫嗒嗒的暗赤色。

陶心荷仿佛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垂着衣袖匆匆步出雅间,她和被晴芳推过去的小丫鬟一双人影很快从雅间窗外闪过。

屋里众人再定睛一看,原来她们绕过回廊,站到了雅间之外的天井空处,背对着众人的主仆离雅间不远不近,万一陶心蔷放开嗓子喊叫姐姐,她必是能清楚听到的距离。

程士诚诧异起来,阿陶之前护小鸡崽子一样照顾着妹妹,这次相看前顾虑重重,既怕陶心蔷看中了,又怕她看不中,怎么今日临事,却心不在焉、举止失措至此?

他轻声打断了两个年轻人你来我往逐渐热切的谈话,询问陶心蔷,她姐姐遇到了何事?尤其是今日到雅间之前。

听到与顾凝熙有关之后,程士诚满脸的笑意消失无踪。他不知道,阿陶今日打扮得分外俏丽,脸上脂粉仿佛都更用心更明显,是为了见自己还是为了迎客顾凝熙。

面前用了饭庄巧思的十来道菜肴,顿时也吸引不了程士诚了,他轻哼一声,左右手互捏指节片刻,调整了一番心绪,随即起身去寻陶心荷。

“阿陶。”伴随着他的唤声,陶心荷感觉到肩头轻轻柔柔落上了一只大掌。

程士诚从她身后拍她肩头,忽略掌下身姿瞬间的僵硬,只记住那份肌肤透过衣衫传来的温热,两步走到她另一侧,形成了单手环抱陶心荷的姿态。

全身的汗毛倒竖,陶心荷心脏激烈跳动,某一瞬间以为自己像是落入鹰爪的白兔,呼吸都为之暂停。

这是与顾凝熙靠近她截然不同的感觉,那时也会耳热心跳,却没有一丝身体上的反感。即便如同今日顾凝熙未经她同意碰她裙摆,陶心荷也是慢半拍从脑中发出“自己被轻慢”的信号,身子才听从号令做了闪避的动作。

此时此刻,她脖颈不适尚存,僵硬地像是根棍子一般,直挺挺往前走了两步,脱离开程士诚的怀抱,再整个人回转过来,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现在,蔷娘和男子独处?那我便回去作陪吧。”

程士诚横跨一步拦住她的去路,轻描淡写地说:“我看他们彼此满意,多谈一会儿又有何妨。屋里随从丫鬟还有四五人,怎么说得上是独处。要说独处,阿陶今日在府内待客却驱散仆从,才算是与顾司丞独处了吧。不知谈出什么结论,我厚颜想要与闻一二,可否?”

期期艾艾一阵,陶心荷明显肩头一颓,泄了一口真气般,将视线投远到雅间窗棂,凝视里面只露出头顶的两位坐着的年轻男女,喃喃地向程士诚大概说了一番顾凝熙来访情况。

在她口中,自己弟妹洪氏是个居中介绍买卖画作的中人,顾凝熙今日带着半成的作品登门,也许是想传消息给买家,即使他刚打完官司,也不会耽误对方的求画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