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又能想到,她这样难驯的人,有一天也会低下头,平心静气地去等一个人,从日出等到晡食,掌灯等到暮合,等到裴彦麟遍身酒气地回来。
醉的不重,只是热的厉害,裴粤把他从马上扶下来,在门前他就拉扯起衫衣,呼喝着,“裴粤,伺候笔墨……”
裴粤和一个小幺左右扶着迈过门槛,听见他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写好信,让人快马送……送到韩膺……韩抒意府上。”
裴粤笑道:“阿郎糊涂了,娘子就在家中,不必再让韩使君代劳了。”
裴彦麟似才想起,敲了敲额头,“是了,回来了,不必再送。”
不知为何,胸中没来由的失落,就好像牵连了多年的一股悬丝忽然间断开了,不必再牵肠挂肚。
这种感觉,委实让人不舒服。
“阿郎要直接回房歇息吗?”裴粤试探着问,他得了张媪的叮嘱,已经差小幺去报信了。
“去书房,还有公务亟待处理。”裴彦麟头很痛,捏得额心泛红。
裴粤知道他在外头食了那东西,需得饮酒解内热,进屋便使唤婢女打水服侍擦脸,自己去把灯烛支起,仔细铺上纸笔。
夜里冻身,裴粤笼来一盆火,见裴彦麟靠着凭几,失神地提着笔,面前的纸尚是空白,一字未写。
他看了眼铜壶刻漏,一壁研墨,一壁道:“阿郎要不去看看娘子吧?”
笔尖落下了一团浓墨,裴彦麟神志不清地晃晃头,“她不喜欢,为什么要去,自讨没趣。”
“……昨天娘子差了人来吩咐奴。”
裴粤说了一句,偷觑他的神色。
裴彦麟根本没在听,手支着额,出神地望着盆里的霏霏炭火,他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直到绯红的裙袂晃入眼底。
他抬起眼皮,看到的是苏星回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