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因是夜里,这园里的景致看得并不真切,穿过垂花门就是祖母的院儿,九思看见悬在正房中顶的牌匾上“世安居”这三个字,正是祖父年轻时亲笔所书。
刘妈妈正站在廊前的花架下,吩咐下头的小丫鬟将早膳摆在暖阁里。刘妈妈是祖母的陪嫁姑姑,年龄比季候氏还要大些,虽是奴婢却是出身没落的书香门第,说是长辈也不为过。
刘妈妈迎着九思笑道:“三姑娘来的刚好,老夫人怕您累着,正要叫奴婢去跟您说不用着急请安多休息几日。”,
九思心里明白这声三姑娘便是祖母的意思了,道:“我觉着睡一晚身子就轻快了,许多年未与祖母一同用膳,九思念想着这一顿已经多时。”
刘妈妈一双眼瞧得分明,明白九思的孝心,便陪着她进去。
两个丫鬟蹲下身行礼,打上帘子,季候氏正坐在暖阁里,头上束着藏蓝绣兰草抹额,面容慈祥安和。
九思往前走两步给祖母行礼,季候氏咳了一声,笑呵呵拉她起来:“就咱婆孙两,不讲那些虚礼。”
九思应下侍立一旁,又温声问道:“祖母昨日睡得可还安稳,昨日听大伯娘说起,您咳疾可是又犯了。”
季候氏大笑起来,指着她问刘妈妈;“你瞧她半大个人,说起话来一板一眼的倒像个老姑馊。”
刘妈妈正在叫外面的丫鬟进来摆早膳,闻言回头跟着笑起来:“三姑娘这是稳重,像您年轻的时候。您看看有哪家的姐儿哥儿头天回家,便早早自己起来请安的。”
季候氏顿时感慨起来,嗟叹道:“这是宗贤媳妇教养的好啊。”九思生怕又惹得祖母伤心,从丫鬟手里接过净手的帕子,伺候她用膳。
守在身后的采锦连忙上前替九思布菜,桌上的蜜枣卷,酱肉包,酥仁饼都是她从前的最爱。
就算是那一日她偷了祖母压在箱笼下的的赐卷去换了婚书,祖母也只是淌了足月的眼泪,又划出大半私产与她做嫁妆。
她嫁去裴家,裴珉不愿进她屋子,回门时候祖母已经病在床上,干瘦的手指颤巍巍拽住她:“九儿不开心就和离了回来,我找裴珉说理去,好好的姑娘嫁过去就这样糟蹋吗?”
九思哪里懂祖母的苦心,只在床边上敷衍两句,忙着去寻季婉清给她出谋划策,好拉拢裴珉的心。
季家再派人来时却是祖母逝世的噩耗,无奈当时她也已病入膏肓,下床都已是极难了,被轿子抬回去想要给祖母磕个头竟也是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