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玉现下额上尽是慌乱的细汗,张皇失措地,竟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了:

她自己承认了婢女下毒,这婢女是她贴身伺候的,那必是得了这个主子的吩咐,否则她一个下人,就算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公然在这等场合去谋害一个三品官员家的嫡长女啊。

若此时还咬口硬说是那个贱婢一人所为,难免过于牵强,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谁会相信?再者皇帝也在场,即便最好的结果是她果真能把一切都推卸给那个婢女,然皇帝必定心知肚明真相如何,她仍是逃脱不了治罪。

正当宋锦玉如热锅上的蚂蚁,着急惶恐之时,余光一瞥,看到向主位这边走来的,竟是爹爹。

宋丞相如今已经有些老态,但却老当益壮,缓步走来时墨袍翻动,运筹帷幄的气势,仿似一切皆在掌握之间。

甫一走过去,宋丞相便躬身行礼,先向皇帝皇后和各位娘娘问安,尔后站在宋锦玉身前,翁声拱手道:

“陛下,微臣惶恐,只是小女管教不力之罪罢了,如今既证据确凿,将那罪人按着规矩打杀谢罪便罢,哪里竟劳得动陛下和几位娘娘的尊驾呢。”

他此刻倒是会伏低做小,字字句句丝毫不提这其中百般漏洞和他女儿的错处,只一味掩人耳目,把所有事情都推卸到一个小小婢女身上,还恨不得将人家立刻就地处死好死无对证,果真是一家子出来的,一个比一个恶毒。

皇后和淑妃都心下冷笑,但这会儿已经不是单纯的女眷纷争,险险牵扯上了宋丞相,那便唯有看皇帝是如何处置的了。

若皇帝仍像从前那般忌惮纵容宋家,这事可大可小,最后不过是依着宋丞相之意粉饰太平不了了之罢了;可若这次皇帝不欲任宋相只手遮天为所欲为,届时才轮得到皇后出面来处置这宋家二小姐。

孝恭帝虽以仁厚著称,但也并不是个傻的,如何听不出这宋丞相言语间隐隐的硬气,想他一个一品大员功高盖主,手掌朝廷多半文臣的拥戴,皇帝早便同他心生隔阂君臣疏离了,此刻听他字字都在为自己下毒谋害他人的女儿开脱,早已是厌恶至极,怒火中烧了。

堂堂天子威严,他竟丝毫不放在眼里,谢罪之辞毫无惶恐之意,还敢混淆视听欲图瞒天过海?

这宋家,实在放肆,实在可恶。

可孝恭帝怒气过去沉静下来,却又不得不三思,朝中如今无有能与宋相抗衡之人,他倒着实担心这老儿又心中不忿,僭越皇权,生出旁的不臣之心。

此时,右侧席台上,元憬正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闻整场下来,早已脸色阴沉,瞧见这宋丞相一家如此狂妄,心中甚是不忿。

他毕竟也姓元,和孝恭帝是一家的,臣子欺压在皇族头上,元憬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

看着皇帝明明已然动怒却仍不敢轻举妄动,元憬已是艴然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