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是酸枝梨木的雕花拔步床,头顶是茜红色薄如蝉翼的纱帐。
冰釜置在离床一丈的地方,青萍正打扇将凉风送到近前,赤芍则借着窗下光线绣帕子……
这样静谧祥宁的夜晚,本该有场好眠。
孟芫却睡意全无。
脑海里,是上辈子在博望侯府那十年。
那是她过得最鲜活恣意的十年,也是最凄苦孤绝的十年。
起初,只是段不被看好的姻缘,夫君慕淮却如珠似宝般将她捧在手心小心呵护,她一时间成了奉京城内人人皆羡的侯府当家夫人;可更加漫长的往后余生,看似尊崇富贵的孀居岁月,她却每晚枕着寒砧入眠,有时睁眼盯着头顶的霓光锦帐,一望就是整宿,始终无法相信,那么英明睿智、无法无天的一个人,走的如此猝然。
究竟要做些什么,才能如愿重回慕淮的身侧,改写他英年早逝的命运,共践白首之约?
孟芫此刻还没有定计,但眼下顶顶要紧的,是避免母亲和云家暗中议亲。
次日一早,东天将将泛白,孟芫便穿戴整齐往正院去给母亲请安。
父亲这几日去西山般禅寺听了凡大和尚讲经,连她这个幺女的笄礼都混忘了,孟芫索性只穿了身居家小衣。
舅母马氏正巧来辞行,见孟芫精神大好,笑着拉住她柔荑,“看芫丫头如此生龙活虎的样子,我便安心了……昨日多亏你急乱中救了你表弟,舅母无以为报,只等着你出门那日送你一份大礼。”
孟芫听马氏调笑,也顾不上假装羞臊,只因她突想起件要紧事,“舅母穿戴这般整齐,是要出门去吗?”
马氏因笑答道,“折腾这半宿,险些将你家闹个人仰马翻,如今你表弟已经退了热,再无大碍,我想着待会儿就带他和双丫头归家去。”
孟芫心头一紧。
寓哥儿要是这个时候回倪家,是要遭大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