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纵然这辈子同慕淮没了夫妻情分,但往日恩义还历历在目,总要替他将这侯府内宅打理得井井有条,也好让祖母她老人家多过上几年太平和乐时光。
慕淮在客院足足待了近三个时辰,期间扶着桌椅在地上苦练了半晌才重新做到了行走自如。
他也顾不得东屋里的刺客还等着他逼问口供,先命人取了身新衣穿戴整齐,随即迫不及待往正院去。
一想到这趟是要低头认错哄人欢心的,他也不敢带人,只一个人独行。
这会儿天色尚不算晚,却正是府中厨房烧火笼炊的时辰。
正院里小厨房烟火气正重,隐约已经有饭菜的香气隐约飘出。
慕淮隔着紧闭的门板有一瞬眼热,在他最落魄那辈子,每日最温馨的时光,便是晚间同孟芫和祖母用晚膳。
那段光景,孟芫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也被逼无奈做起了烧水造饭的粗重活计。
彼时慕家被抄检,莫说七碟子八碗的场面菜,便是加了肉臊的饸饹都吃不起,后来孟芫陆陆续续当了暗中存下的一点陪嫁,好歹在他生辰那日做了一碗香椿云吞……
那香椿也都是孟芫在野地里采的,回来时连裙尾都被人踩破了,也不知是从多少人手里抢下的……
纵是块石头,也有被捂热的那天,何况慕淮只是面上冷硬。
所以打那之后的两辈子,慕淮竭尽所能地对孟芫好,从一开始的感激报答,变作了难舍难分的男女只爱,天知道,只要能让孟芫过得无忧无虑,再不用同地里刨食的粗野人争嘴,他慕淮哪怕化身手染鲜血的修罗恶鬼也在所不惜……
打那以后,他励精图治,收起往日玩世不恭之心,为使家中老幼不遭人欺凌,宁可做了当今圣人无往不利的重器,管是上山剿匪、还是抄家灭门,他手上沾染的性命,早已不胜枚举。
皇帝龙椅坐得越久,疑心便越重,偏太子死后,皇帝存世的几个儿子个个不省心,慕淮周旋于权贵和夺嫡的皇子中,每日既要被冠以奸佞小人的骂名,又要小心应对天子的质疑,偶尔,还有皇子们的威逼利诱……
只一睁眼,都须提着十分小心,犹如在刀锋上起舞。
而每日在床前留一盏灯,等他归家的孟芫,是他最大的羁绊与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