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自以为看透了她的淡漠眉目与负重前行,以为自己能做她冰寒深渊里的那道光,将她眉峰寒山消融,化作清冽春水,前路便不再是那般雾霭深重步步难行。
早知道她与旁人不同,未曾识得她身份时只觉少年清冷淡薄下千千万万的无可奈何令人同情,识得女儿身后那份怜悯同情早已化为另一种情愫,方知原本的君子之交皆是自欺欺人。
他知晓两人之间隔得有多远,然而再远也还有跋山涉水的机会。他只是在等,等她给自己一个方向。
然而或许是他心急了,江怀璧至此时什么心迹都未表露。在城外的那一次,他在等她的回答,到最后约摸也是自己多想了。
甚至有些不敢看江怀璧,亦有些惶惶之感。她已经很好了,今日能听他讲故事已经很好了。
“我知道。”像是静默了许久,才听得江怀璧缓缓开了口。
沈迟觉得那一瞬间有些惊喜。
窗外的北风猎猎,江怀璧站起身行至窗前,一眼便看到院角那一片少得可怜的竹叶,翠色早已有些苍老,其间夹杂了斑斑驳驳的枯黄。春夏时茂盛的铮铮竹节,正奋力挺身去抵抗寒风。即便摇摇欲坠,她也一直是相信,从来不会摧折。
江怀璧开口倒是觉得有些有些释然。
眸色微微动了动,静静道:“沈迟,或许我们仅能止步于相知了。你知道的,以我的身份,我此生都不能再如平常女子一般。我不会成婚,也没有必要在风花雪月里趟一场浑水。”
沈迟迈开两步与她并肩而立,能感觉到窗外的风吹进来,有些干冷。他也能看得清院中的竹子了,略蹙了蹙眉,伸手去关了窗。
“那你便甘心于此么?你知道往后这一路有多艰难么?”
江怀璧低低叹出一句:“没有什么甘心不甘心的,我能一路走到如今,也能继续向前走。……这样就很好了。”
“你能保证日后不会露出半点破绽?能保证江家在你这里能继续荣耀不减?能保证你自己若出了什么事可全身而退?”
他看到江怀璧眼睫垂了下去,阖了阖眼,继而是意料之中的无比坚定:“必须能。”
沈迟笑了笑,袖中拳头微握,动了动唇,声音缥缈:“还记得我们头一次去晋州么?那个晚上,那片林子,那场血战。……你大概是没有多大印象了,你昏过去,我一路背着你,你身上淌出的血淋漓弥漫,任何一处地方一碰便是一大片血水。我背你的时候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你说你必须能?你知不知道当时若没有我,若没有那户人家,你将死得连尸首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