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帝深深叹息一声,手边就是江耀庭的那封请罪折子,字字句句间都是愧意,俨然将那些烧毁的公文看得比什么都重。这文风倒是让他想起了以前刚登基时江老太爷连上的那数封祈求致仕的折子。
“你自己好好想想对不对得起你父亲这封请罪折子。”他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心道到底还是年轻些,经历太少,还需多加磨砺。
最终的结果是,江怀璧罚跪文渊阁前,景明帝下了旨,两个时辰,一刻也不能少。
江怀璧还是微惊了一下,没想到会这么轻,竟然有些看不懂景明帝了。
寻常罚跪都在午门,现今到她这里忽然换了文渊阁,她自己也知道其中寓意。内阁设在文渊阁,制敕房诰敕房也在这里,她在这里来过多次,阁中官员也都熟悉。
好巧不巧的是,江怀璧才跪了不足半个时辰,天就下了雨。六月初的雨来得骤然,雨势颇大,江怀璧跪在雨里纹丝不动,雨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双腿已经有些麻木。
心里想着马上回去怎么跟父亲解释,她自己有想法,只是怕父亲担心,他的病才刚刚好转。
沈迟知道此事后心中一紧,也顾不了那么多,一边拿了伞一边朝着文渊阁跑去。一路除了焦急外只剩下不解,江怀璧不是事事都提前算计好的么,怎么还能落到现在这样的境地?
老远便看到江怀璧孤身一人跪着,他心中一痛,执着伞柄的手都不由得紧了紧。
原本雨淋下来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忽然觉得雨似乎停了一瞬,然后身边已站了一个人。她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发现沈迟已蹲下身来,因过来跑得急,即便撑了伞也有许多雨瓢泼身上。
沈迟轻叹一声,用帕子擦去她面上的雨水,手触到她脸颊时感觉冰冰凉凉。江怀璧一直静默,只回了一次头便再没有看他。
“还从没有见过这样急性子的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即便是夏天,雨势要是大起来终究还是带着寒意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劝她,左右事情都已经做了,他不知是该怪她此次鲁莽还是该思量她有其他的用意。然而此时此刻,她是在受着苦的。
江怀璧垂下眼帘,轻声开了口,许是雨声太大,声音都有些模糊,“沈迟,你畏寒,且现在这个时候,你不该过来的。”
她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不能平白连累了沈迟。
沈迟显然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即便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但此刻他并不打算领情。
“我觉得现在过来才是对的。难不成看你在这淋雨,我还能心安理得地喝着热茶?”他轻笑了一声,却不再说话,也没打算站起身来,便一直蹲在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