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迟要说的话也是他要说的话,他看着这幅景象,满心激动,颇为欣慰。
既是要改革,阻力自是不小。中央高官日日在天子脚下,未敢抗令,新帝才登基时虽然手段温和,但到了此时却忽然凌厉起来,朝中反对新政者他便想方设法打压,加上此次主动权仍旧掌握在吏部手中,相对于来说还是容易一些。但下面的小官以及地方上许多官吏阳奉阴违,挑着新政尚不完善的漏洞进行钻空子。
于是地方上便以庐州府为首奉行新政,庐州地方官中又以江怀璧为首,由上而下一律按照新政之法整饬风气。庐州相当于是地方的一个典型试点,一个月开始有效果,一两年整个州府风气大变,紧随着效仿的地方见效亦十分快。
江怀璧于庐州也一直未曾闲着,在治理好地方的同时,她也在收集各种资料,整理出一套完整的科考女科制度。参考唐武后设女官之制,融入科举进行完善整理。她离京前太上皇曾与她谈过,他是赞同的,但她自己也能想到,这开创女科一制,怕是要比改革还要难。女子所面临的问题太多,要想走上朝堂困难重重。并非所有的女子都有和她一样的机遇。
但有了方向,路子总会是有的。
江怀璧休沐时大多会去看望江怀远。自从来了庐州,他心情好了许多,身上的陈年沉疴似也在逐渐治愈,连大夫都说多修养几年便可完全痊愈了。
此时正闲玩山水的一行人正在庐山瀑布下。江怀璧转头看到他正痴痴地望着眼前的瀑布,云烟绕着陡崖峭壁和奇峰秀岭,浅浅一道彩虹现于眼前。
她笑了笑,轻声问他:“大哥看罢庐山,还想去哪里?”
江怀远怔了怔,慢慢思忖着,半晌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只说:“一路向西,或者向南,巴蜀之地和岭南之地我都还没有见过呢,有些地方连书上都未提过。”
江怀璧将果子递给他,又问:“大哥当真不打算入仕?大夫都说没问题的。”
江怀远毫不在意,摇了摇头:“尘世纷杂,于我不过过眼云烟,你也知道我是应对不来那些的。我这辈子啊,就没那个命。朝廷也不缺我这样一个病秧子。倒不如好好看看这大好河山,你看,多美。”
他咬了口果子,目光移到别处,想了想又道:“志趣不同而已,怀璧看这世间可比我要透彻多了。这几年大概是我这一生最好的时光了,还是要好好谢谢你,让我能如愿以偿。”
江怀璧那句“兄妹之间何须言谢”还未说出来,便听他又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三年多了吧。同知大人准备何时回京?庐州百姓对你可是感恩戴德,你要是走了怕不是也得来个长哭挽留。”
她听得出来他语气中的揶揄,轻轻一哂:“……这倒不至于。回京还得看上头旨意,但想着应当也就这几个月了。”
她望了望京城的方向,眼神中有些企盼。三年多的时间,远隔千里之外,她看得到他所有的努力,每一封信件都将思念刻骨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