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文云秋飞 第六 2888 字 2022-08-26

其实他更想去的是皇帝的寝宫,那里行事也许更方便。但皇家宫苑甚多,他实在不愿多担风险的冒进,虏获侍卫或太监更是别想,毕竟他不是来刺杀的,找到皇帝砍一刀就走,也不怕惊动旁人,他是来取血救人的,不仅要有足够的时间取血,还要有完全的把握全身而退。所以他更不能事前惊动任何人。

之所以选在金銮殿,一是因为这里皇帝一定会来,他想要知道他的猎物长什麽样子,再来,只要他的猎物出现,他就有把握跟上他,进而实现自己的目的。

还有一个时辰皇帝就要早朝了,飞影躲在金銮殿顶的大梁上,正在琢磨怎麽悄无声响、人神不知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跟踪用的隐香撒在皇帝的身上,却突然从殿外传来了声音。

“你们都退下吧!”尖细的嗓音,带著一股子趾高气昂,一听就是太监的口吻。

即使听惯了小何子说话的飞影,仍旧不得不皱起了眉。这简直不是一个级别的,小何子的声音虽然也细,但因没了那份趾高气昂的傲慢劲儿,而显得可爱的多。

“吱呀”一声,大门应声而开,进来的却是两个人。走在前头那个身穿黄袍的,不用说也知道是皇帝,不然谁敢五爪金龙加身?後面的那个,大约就是刚刚说话的太监。

飞影是知道新皇刚刚登基不久的,却没想到那麽年轻。可能比自己还小吧,也就刚刚廿十出头的样子。一副敦厚斯文的样貌,任谁看了,大概都会赞一句儒雅温文,眉头轻轻拢著,一副有点轻愁有点优柔的感觉。如果要飞影说,那就是斯文有余,担当不足。这样的人,能胜任皇帝这个角色吗?

後面的太监年纪有些长了,头发已有些花白,下巴难免抬得高些,眼睛难免眯得细些,一副太监总管应有的骄横模样。飞影不禁又想,原来小何子的那套是从这里学的啊,但学得七八分就难免有些滑稽,做将出来也只有惹夏天逗弄的份儿。

这样的两个人,都不难对付。原本飞影已经在合计,等他们关上了门後,他要用什麽有效的方法擒住二人,毕竟虽说侍卫已经被屏退,但影卫出身的飞影知道,其实他们并不会退得很远,至少是在主子高喝一声就能听到的范围内。那麽,他就必须一招制敌,并且是两个,决不能让他们有发声的机会。

第4章

两扇大门才合上,不等飞影有所反应,一阵低低的笑声传来。笑声压得很低,却是从胸腔里传出来的,是发自真心的笑声。如果不是飞影耳力甚佳,加上深夜中的大殿极静,怕是连他也听不真切的。

“德保,你这总管的架势越端越足了。”笑声,竟是从那年轻的皇帝口中传来的,再看他的面容,似乎又有了些不一样。眼睛未免过於晶亮,锐光隐隐闪现,笑容未免过於愉悦,有点自得的嫌疑。

後面跟著的太监一反刚刚的傲慢劲儿,轻叹口气,前倨後恭的一一把大殿里的烛火点了起来,这才慢悠悠的苦笑道,“如果不是皇上非要如此,奴才也不用人前人後的做那麽一副讨人嫌的嘴脸。”

“啧啧,让你过过万人敬仰的瘾,你还嫌东嫌西的。”皇帝在豁亮的大殿中,大踏步向金銮宝座走去。

“那那是敬仰啊,分明是畏惧和……”老太监跟在後面半步远的地方,低著头小声的嘀咕。

“你说什麽?”皇帝转身坐上龙椅,那份威严与气度散发出来,仿佛一束光芒闪耀,瞬间将大殿里的烛火都压暗了下去。那龙椅,竟好像天生就是给他打造的一样,他坐在哪里,就合该做在那里,龙案龙椅配真龙,契合的不得了。

“不敢,不敢,奴才哪敢嫌啊,奴才高兴还来不及呢!”叫德保的太监诚惶诚恐的垂首在一旁,竟是不敢抬头看上皇帝一眼的。

皇帝盯著他看了一会儿,不轻不重的来了句,“撒谎。”

“皇上……”德保哀叫。您老到底想让我怎麽样啊?

皇帝也不理他,从袖袋里掏出一本奏折,翻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後,甩在了龙案上。表情是说不出来的严肃。

“皇上,”德保犹豫了半晌,最终忍不住,还是多了句嘴,“等会子,您真准备准了燕王的奏?”

“怎麽?”皇帝眼皮一挑,一股凌厉的气势就自然的流露了出来。

“奴才多嘴,但,您要真准了燕王的小世子们回返燕京,奴才怕……”

“怕他反了是不是?”皇帝的眼睛“嗖”得精光大盛,一股勃勃得叫做杀气的劲力散发出来,扩散到了整个大殿之中,“朕就是让他反,他一日不反朕就一日杀不得他,你以为朕压著他的儿子他就会乖乖撤藩、交出兵权了吗?哼,堂堂王爷,装疯卖傻都做得了,他还有什麽不敢做的?”

飞影被皇帝的气势惊得心神一震。他刚刚怎麽会认为这样一个人温文儒雅、懦弱可欺?那凌厉的杀气,不但要有坚不可摧的心志意志,更要有雄厚的武功根基做後盾。这麽多年来,跟著陆鼎原江湖上血雨腥风的混过来,能让飞影背脊发凉、汗毛倒立的杀气,这倒是头一遭。那凌厉的眉、嗜杀的眼、隐隐透露的劲气,除了这些,让飞影感到怕的,还有年轻帝王的那份自制。要知道,散发著这股杀意横生,内息在体内鼓动奔腾,一般人此时说话,声音即使不用内力远远的传将出去,也一定是掷地有声、铿锵有力的,但这位皇帝说话的声音自始至终都不高,在飞影的位置也就勉强可以听到,殿外的人即使爬窗,估计也难听清哪怕一言半句的。这样的人,怎不让人生怕?

飞影一惧,呼吸难免有点乱了。瞬间的一窒过後,他赶忙调整了过来。

但也就在这时,大殿里的情形突然发生了大逆转。那新皇不知为何,瞬间收起了所有的气势,整个人软软的坐在龙椅上,又变成了刚进门时那一副软懦可欺、温文儒雅的样子,他甚至带著文人彬彬的笑容,吩咐身旁的老太监,“去给朕端个早膳来吧,朕有些饿了。”

“……是,奴才告退,去去就来。”叫德保的老太监似乎愣了一下,然後赶紧遵命行事。

等到大殿里就剩飞影和年轻的新皇的时候,飞影犹豫了。要说此时大殿里就他们二人,原本应该是动手的最好时机。可是他看不透他,仿佛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他眼花似的。现在的小皇帝,虽然规规矩矩的坐在那张龙椅上,可怎麽看,怎麽都像是小孩骑大马,怎麽看,怎麽不匹配。在偌大的龙椅上,小皇帝那修长的身形竟显得有些细瘦和单薄,哪有一点刚刚仿佛真龙下凡的气势?

难道真的是我睡少眼花?飞影使劲眨眨眼。面前还是那个温文而软懦的少年。

到底要不要动手?飞影问自己。如果现在这个样子是真正的皇帝,那麽他动起手来将会很容易;但如果刚刚那个才是皇帝本来的面目,那他可没有把握能胜过他。直觉一向很准,也很相信自己直觉的飞影,这次茫然了。他竟然不知道该怎麽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