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坐着郑家如今的家主郑听雪。他大半个身子隐没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雪衣乌发,身段镇静沉稳,脸庞泛着天生的冷意。唇薄,鼻挺,双眼乌黑透亮,在黑暗中自发着夜中雪一般的光。
郑氏为江湖公认的正派第一武学世家,名声显赫,人心所向。而郑听雪与郑氏过往家主相比,可谓历任最年轻的一个,也是最得郑家武学真传的一个——郑家独门绝学“断梅剑法”,数十年来如一日震慑正邪两派群英,如今又在年轻的郑听雪手中达到无人可及的巅峰。
郑听雪很冷,像他的名字,也像他无情的剑法。但此时他坐在椅子上,纤长的睫毛盖住眼珠,慢慢掀起来的模样比起冷酷,更像怔仲。
他开口:“确定是他么。”
密探答:“是。属下埋伏多日,亲眼看到他用麻袋装着孙老的尸体往山里去。”
气氛重新陷入寂静。郑听雪不说话,下属便也低着头不开口。直到门外的树枝上落下一捧雪,掉到地上摔出啪沙一声响,郑听雪才仿佛被这一声唤回神来,眼中重新聚起一点光。
“江南那边如何。”
“每日守着,不会有差错。”
郑听雪说:“你们都过去。”
密探犹豫片刻。他从不违抗郑听雪的命令,此时却稍微拿不定主意。郑听雪沉默半晌,又说:“让朱雀留下,其他人都过去。”
“是。”
“孙老的尸体,”郑听雪开口时声音重新变得冰而静,“你们动了没有?”
“没有少爷的吩咐,不敢动。”
郑听雪点头,“尸体不要去收。到时你去了江南,为孙老立个衣冠冢,牌位归入郑家祠庙。”
“......是。”
来人走后,郑听雪坐在院子里看梅。
深冬时节,正是腊梅开放时。郑家前院的两棵腊梅开得正盛。万千白瓣纷纷扬扬如落雪细碎,堆砌在漆黑的枝桠间。偶尔飘下一两瓣,慢悠悠地落在郑听雪的肩头。
通常在这个时候,孙老都会捧一件狐裘为他披上。郑听雪内力深厚,不受寒热侵扰,但这位老管家总见不得他寒冬天里只穿一件单衣,不仅要给他泡热茶,还要念叨年轻人不顾及身体,老了又要落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