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老家,借人钱财,借了十两就要还去十二三两,若是有借钱不还的,也好办,哪只手借钱就留下哪只手偿债。
敷春城好规矩,拿了多少东西就还去多少,不算利息,卖的都是人情的场子。
今日美酒佳酿,醺醺醉意,各位在这繁花场中睡一觉,有些不愉快实在就不需要记得了。”
郁嗅环视在座仙家,微笑着,长舌嘶然面露瞬间狰狞,复笑意融融,“各位说,是不是呀?”
在座众仙听他言语,皆被其中隐藏的机锋刮了个寒颤,纷纷摆手表示,今天酒酣耳热,席间发生什么事已经记不清了。
待明日酒醒,双眼一睁,更是万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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魁猎因为季节的不同,在春季称为春蒐,在夏季称为夏苗,在秋季称为秋狝,在冬季称为冬狩。
蒐,索之,禽兽怀妊未著,蒐而取之也。春蒐在雾浴山举行,规定所猎之物不得怀孕。
狩猎之道,奉行“不吃子孙饭,不干绝户事。”城隍与地仙奉顺阴阳,以求风雨时节,寒暑调和,灾害不生,五谷丰登,万物有所养。
隍朝会的大蒐礼,原来是九天和幽冥用来组织军事,任命将帅,训练士卒的重要军事活动,也是百年前推行政策、加强统帅、准备战争的重要手段。
如今,九天与幽冥再不动干戈,“蒐”也便不具有当时极端的重大性与重要性。
阎雪肩软甲红衣,跨在起伏的马背上,四周呼哨声此起彼伏,前方十几骑自疏林山间驰骋而出,包围而上,驱赶着黄貂、角羊们惊慌逃窜。
一只脖子上带着项圈、眼睛黄莹莹的猞猁蹲在阎雪肩后腰处。
一只角羊入了围,阎雪肩一声令下,猞猁后腿的肌肉起伏爆发,它扑击而出,一口扼住角羊脖颈,拖着角羊回到阎雪肩身边。
“好!”阎雪肩击掌大喜,声音像憋着一股锐气般。她跳下马去,大步上前检查猎物。
角羊的双眼犹未闭上,肚皮快速地起伏着,那只猞猁温顺地蹲在她身边,抬起后脚挠耳朵。
“七夫人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杜梨跨于马上,击节赞叹。
“什么须眉不须眉,就差一把胡子,简直就是个男人,前日踢我那么一下,现在还疼呢。”晏兮亦跨于马上,面露不屑,语气听起来是在撒娇。
他先杜梨几步的距离,帮他拉着马笼头。
“若非七夫人出手,今日这场春蒐,恐怕你我都不在这里了。”
晏兮做事一向奉行“凡事做绝”的行为准则,有人得罪了他,他大多时候当场并不发作,一般以秋后算账居多,再连本带利一起追回来,说好的要杀他全家,那就一条狗也不会放过。
前日倚绿南薰殿,晏兮当庭乍然出手,杜梨拉都拉不住。自己慢了一步,他已经把兵刃比到泸州二隍的脖子上了,差点就无可挽回。
泸州二隍不过是言语上略有不妥,无视就好。晏兮不管不顾往上冲,当庭行凶,若是因此被扣押,牵扯出身份来可怎么好。
杜梨架着晏兮出倚绿南熏殿的时候,晏兮犹自挣扎不休,杜梨不敢放手,只好把他带回房间,和他说话时,语气也带了点埋怨:“你怎么如此莽撞,这样的场合是你胡来的吗?即便泸州史君言语有失 ,你也不该要人性命......”
晏兮也有些醒过神来,知道今天自己又冲动了,但那个泸州二隍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货色,竟然敢向杜梨那么说话,自己视若珍宝,碰一下都嫌弄脏了他,自己的令君,自己的杜梨,被不知所谓的人这么调戏,凭什么!!
晏兮方才在殿上,先是被阎雪肩格腿挡下,破势不轻,二次出手时,又被檀景等三名城隍挡下。晏兮自己也受了惊吓,杜梨不知道安慰他,还开口就怨他。
“狗屎一般的人物,怎么就死不得......”晏兮的眼眶有些发热,他不甘心地低声重复,“我怕你委屈你知不知道......”
杜梨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晏兮冷笑一声,“是我多管闲事,无缘无故就要找茬罢了,别担心我去杀人,左右我不管了。”
他再不看杜梨一眼,把一块橘子饼扔在地上,这是杜梨今天给他的,还没舍得吃。
晏兮跃上屋顶,趁这月光几个起跃,消失在夜色里。
杜梨被晏兮突如其来的怨怼刺得心头微酸,张了张嘴,没有喊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