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臂揽住司渊渟的颈脖,楚岳峙把脸靠到他颈侧,过了好一会后才闷声道:“你怎么这般不解风情,我看到你这清逸出尘之表,哪还有心思谈什么六部九卿。”
司渊渟揉着他议事一天后僵硬的肩颈,失笑道:“我无论是哪般模样,总也比不上我去到皇陵时,看到你穿着一身嫁衣头戴凤冠等我时那般震撼。”
“才不是……”楚岳峙让司渊渟按揉得舒服,身上的劲也放松了下来,等他再抬头,那双桃花眼眼尾已多了一抹淡红,“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不单单是皮相,更多是你根植于血脉里的品格节操,琨玉秋霜,冰肌雪肠,天生就自带君子清贵与德心。”
“楚七,我从以前就觉得……”拇指按住楚岳峙眼尾的淡红,并以指腹轻轻摩擦,司渊渟看着楚岳峙眼里的暖光,道:“你嘴巴太甜了,好听的话仿佛信手拈来,九岁就把我哄得对你死心塌地,三十一岁更是让我像中了蛊般对你言听计从,依我看你根本也不需要我教你如何驾驭群臣。”
“中了蛊般么……”楚岳峙弯起愈发明亮的双眸,道:“兴许真的中了蛊也不一定。”
看一眼那架上的古琴,他认得,就是当年的那一方伏羲式的古琴,他十七岁出宫去军营时将古琴留在了撷芳殿,没想到竟保存至今。
左手还与司渊渟牵在一起,楚岳峙细细地磨着司渊渟那掌心与指腹都比他这个征战多年之人还要粗糙不少的手,问道:“怎么把古琴拿出来了也不弹?”
司渊渟用自己的手指勾缠住楚岳峙的,道:“刚刚把手放上去才发现,这么多年,这双手早就僵硬了,已然无法弹出从前的琴音。”
“无妨,只要是司九抚琴,楚七都觉得好听。”楚岳峙稍稍与司渊渟拉开一点距离,拉起他的手,道:“这双手,落在楚七身上时,从来都很温柔。”
低头亲吻楚岳峙的手指,司渊渟道:“给司九一点时间,你想听的琴,想要的画,送给楚七时都会比从前更好。”
他许诺过,会给楚岳峙想要的一切,琴与画,他都可以再练,也一定会练得比从前更好,他的楚七,值得世上最好的。
第91章 御人御心
楚岳峙晚膳用得不多,那蛊药里的蛊虫多半是在与身体融合,他傍晚开始便一直觉得不太舒服。司渊渟倒是一如往常,想来是午后歇息时,蛊虫已经与身体融合了。
入夜后傅行云送来了二人的婚服,彼时楚岳峙才刚刚沐浴完,墨发半湿地赤脚走进殿里,还未开口便被司渊渟上前将他拦腰抱起,然后便听到司渊渟略带责备地说道:“谁让你不穿鞋袜就这样赤脚走,说了多少次你不能受寒。”
“早已入夏,我怎还会受寒?”楚岳峙只觉司渊渟这是大题小做,如今这天这样热,他今日在太和殿坐着都出了一身汗。
“这地上青砖有地气,同样有寒气,你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八九岁无所忌惮的小皇子么?”司渊渟抱着人走到座榻上放下,回身便见傅行云脸色木然地看着他们。
司渊渟与楚岳峙相处时一贯是旁若无人,傅行云已看过太多次,内心毫无波澜,何况他也早已有了卫云霄,若真要说有什么感受,那也是对于卫云霄过分看重楚岳峙感到不满。
楚岳峙被司渊渟抱到座榻上,坐稳后看向傅行云,问道:“怎么会是你把婚服送来,云霄呢?”
把放着二人婚服的托盘端过去放到矮几上,傅行云退开答道:“草民的男妻在外奔波多日,今日午后草民见他身上有伤,故而给他上药后便让他歇下了。”
言外之意太过明显,以致刚在楚岳峙身边坐下的司渊渟都冷下眸色看向傅行云。
挑起一边眉毛,楚岳峙并不生气,只以手托腮似笑非笑地对傅行云说道:“皇甫良祯,你应该知道,现在你是在跟大蘅国的皇帝说话。”
傅行云在退开后便一直低垂着眼,听到楚岳峙的话他才抬起眼帘迎视楚岳峙难辨喜怒的目光,道:“陛下,司公子已非朝廷之臣,草民便不再是司公子的死侍,仅有的身份,也不过是当年侥幸逃脱的罪臣之子。”
“天下大赦,你皇甫家自然也会如司家一般平反。更何况你此前状告工部尚书,并呈递大量工部的罪证,也算是立下大功。皇甫良祯,朕问你,你可愿继承你父亲皇甫琅舒的遗志,入朝为官?”楚岳峙身上如今穿的寝衣,是明黄色绣了龙纹的,他在做王爷时总是淡漠得略显厌世却又偏抑不住身上征战多年的萧杀之气,如今称帝反倒内敛了,身上不带一丝一毫的狠绝,高高在上的威严之下是不动声色的盘算与试探。
傅行云下跪叩首,是谢楚岳峙的圣恩,同时也是婉拒:“草民并非不愿为君分忧,只是草民多年所求不过是为皇甫一氏平反,从未敢奢望以此身食君俸禄。”
“皇甫一氏忠烈,而你更是文武双全,若是能入朝为官想必是大蘅国百姓之幸,可若你不想,朕也不会勉强。虽然有些可惜,但皇甫家平反后,朕自当对你论功行赏,之后你若想离开重返江湖,也不必有任何顾虑,朕必不会阻拦。”楚岳峙并不意外傅行云的拒绝,傅行云少时便被皇甫琅舒送去江湖学武,远离朝堂纷争,后来皇甫氏又因奸臣而惨遭灭门,换作是他也定不愿再蹚这趟浑水。看一眼司渊渟,楚岳峙笑了笑,继续对傅行云说道:“只不过,你可以离开京城,云霄不可以。云霄是朕一手带出来的忠心良将,更是朕打算委以重任深深信赖的左膀右臂,朕不会允许你将云霄带走。”
傅行云霍然抬头,他早该料到,楚岳峙定不会这样轻易就放他走,他虽身无长物也不在乎名利,可他在乎卫云霄,楚岳峙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只要楚岳峙不放卫云霄离开,即便他再想离开也只能留下。
楚岳峙略作苦恼地叹了口气,道:“忠臣良将难得,皇甫良祯,若换作是你坐在这帝位上,难道你会允许朕所求圆满后便带司九离开,从此浪迹天涯海阔天空么?”
傅行云难得地控不住情绪沉了脸色,没有直接回答楚岳峙的话。
答案显而易见,若换作是他,也不可能放楚岳峙和司渊渟离开,这两人是他与卫云霄的进阶版,一文一武地镇守着大蘅国,没有哪个明君会愿意放这样的人离开,正因此,他也明白楚岳峙想要他答应什么。
卫云霄有理想并且对楚岳峙忠心不二,他不会去逼卫云霄做选择,更何况,卫云霄已经为了他牺牲够多了。
闭了闭眼,傅行云心中已有了决定便再不犹豫,道:“草民,愿为文臣,继承皇甫氏的遗志,尽心辅佐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矮几上放着药茶,那是司渊渟在楚岳峙去沐浴时泡好的,楚岳峙端起那茶盏在手中转了转,道:“皇甫良祯,朕知道你是个无志的人,更对那点君臣之纲不屑一顾,但你有才,如今新朝初立,朕需要有云霄这样的人在身边,也需要你这样有才不畏权更对世俗权势嗤之以鼻之人。若是他朝有一日云霄来同朕说要走,那时无论朕是否还需要你们,朕都会放你二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