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送过来的?”覃啸阳像是抽了魂似的,喃喃道,“说什么命根子,她也是我的命。”
瞧着这话说得实在令人发麻,二哥覃啸云铁青着脸,恨得直想一拳打醒他这昏了头的东西,咬着牙攥着拳头,搡了覃啸阳一下,“一肚子儿女情长,还如何上阵杀敌,若不是周侍郎即时发现,整个覃家的脸怕是都要被你丢尽了,”二哥语重心长地补充了一句,“你可知道若不是周侍郎上奏亲荐,这次赴边的机会你压根挨不上!”
听了二哥这最后一句,教覃啸阳如遭雷击,眼前种种像是阳光撕开迷雾一般,他登时回味过其中许多事,攥着拳头仰天咆哮,“这天杀的周双白!”转身正想要去寻仇,只见二哥覃啸云一挥手,立马围上几个随军仆从,用军绳将覃啸阳捆了个结结实实,直接丢上了行军的马车。
“你等老子回来唔……”覃啸阳没叫唤完最后一句,就被塞住了嘴,此时心下只怕比黄连还苦上三分。
第四十三章
传闻圣上近日龙体欠安, 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如今太子轸与幽王之间各自为营,实力对比并未见分晓, 若是在这当口圣上出了什么事, 只怕这京中再难有宁日。
梁植又何尝不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现下太子轸代理朝政,而就在近日已有数位御史大夫联名上书弹劾了梁植奸贪肆厥、凭陵上司、缔结同党等好几项罪名。梁植入京为官当初是托了幽王的面子, 二人之前也曾私相赂遗来往甚密,可那终归是先前的事。如今,明面上作为梁植养子的周双白, 身兼要职却不偏不倚, 不肯向太子轸或幽王任何一方示好,趁着圣上病中这段时日, 太子轸执掌大权自然要对梁植进行一番敲打。其实梁植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 这些个言官谏臣只会玩弄些文字游戏, 并拿不出什么实质凭证相佐, 而太子轸也并非真要治他一个凶暴贪求之罪, 此番震荡想必也并非是冲着他梁植来, 而是想逼着周双白在太子轸与幽王之间,非得做出一个抉择来。
可偏偏周双白不是个能受人拿捏的主, 换句话说他若没有这般大能耐, 也难以短短时间内就能在这京中风口浪尖之上立住脚跟,梁植此刻颇有种请神容易送神难的无奈之感,没能按原先设想的, 借这位天纵奇才的故人之子青云直上,反倒成了两大派系相互倾轧角逐的一枚棋子,夹在中间左右施压受力, 怎能不教人为难?
自打周双白入主吏部后,便不再经常回梁府,今日恰逢他回来,梁植忙着张罗着一席家宴,其实心里尽打着利己的盘算,此番若是能劝得周双白松口,哪怕任择一方良木而栖,自己眼下的困境想必也就能引刃而解了,可他却深知左右周双白并非易事,毕竟如今的周侍郎与当年那个颠沛困顿的少年郎早已不能同日而语了。
而赴这趟家宴也非周双白本意,只是自从上回轿内自己一时情难自已,只怕是有些吓到了那胆小的丫头,这些日子吓得见他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到后来竟找各种理由躲避连露面也不肯了。若不是借着今日家宴不可推脱的由头,他真不知道她还能躲他到几时。
梁淑甯今日着淡柳青色透地春罗,下身是藕荷色百褶绸裙,因是家宴,没有过多妆扮,一头青丝斜斜绾起堕马髻,缀一支白玉兰羊脂发簪,白而粉的耳垂上带了一对翠玉珠帘耳勾,显得水头极润,整个人出落得水葱一般鲜嫩,只是眼下有两片隐隐的黛青,倒更添几分娇弱之美感。
今日与周双白再次碰面,也算是避无可避,这几日祖母身子欠奉,她近前侍候汤药本就休息得不大好,偏偏到了夜间一闭上眼就忍不住想起那日轿内,周双白对她处处紧逼的情境,更教她平添忧思。梁淑甯此时紧挨着梁淑仪坐下,生怕再对上周双白那双极具压迫感的眼。
见那人进门后环伺一圈,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他心里装着许多事想必早就将那日抛之于脑后,梁淑甯将指尖攥了攥,或许真是她想得太多了?竟为这一点小事好几日地睡不着,这会儿想想自觉有些好笑。
她刚轻轻呼出一口气,正等他入座,却见一旁的梁淑仪立起身来,将身下的位子腾了出来,拉着周双白入座,面上懂事讨好道,“哥哥最近不常回府,坐近些也好与父亲多饮几杯。”
梁植瞧这小女儿确实很懂他的心意,也很有眼力见儿,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而那一旁的大女儿,就显得不如人意,这姑娘长起来势头倒快,只可惜了生的模样再好人却是块木头,前几年还隐约觉得她眉眼间与那已故发妻还有几分相似,可现如今长成了一看,竟连那几分像也全然没了,父女间哪还剩下亲近的情分。
周双白默默乜了一眼端坐在旁、目不斜视的梁淑甯,难得没有拒绝梁淑仪的好意,长腿一迈撩起袍脚入座,于身侧带起一阵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