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听完周双白一席话,额上的冷汗涔涔,直到此刻才觉自己空有莽夫之勇,对眼前这位年少重臣五体投地开来,“周大人所言醍醐灌顶,下官受教,敢问周大人有何良策,若能平息此事孟清愿自此追随大人。”
周双白颔了颔首,心中估摸着前几日的来信,半山先生一行已快要抵达潜州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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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半山此人性情乖张,医术见地上也有别于普通大夫,他于军中问诊后将病性定为湿寒,这与先前所有医士的诊断都不尽相同,自吴又可《瘟疫论》后,似乎对于大肆传染之病症都落入了温病的窠臼。
以起病天时秋末来看,正所谓冬伤于寒春必病温,结合在仲景先生《伤寒论》序中便提到“死亡三分有二,死于伤寒者十之六七。”可传可染之症,并不仅为温病。
根据患病将士肺气郁结、鬼门不开的症状,这位神医挥笔写下麻黄加术方,以起开鬼门洁净府之用。几剂药方下去,果不其然病情见了回转,军中急势渐渐扑灭,孟清见状也默默在心中松下了一口气。
周双白提出亲自送荀先生回营外的医馆,姿态上有礼有节,并没有半点恃才傲物的架子,荀七捋了捋银须,心里想那老东西吕鼐确教出个很不错的后生,怪不得此事一出便来信与他,急着唤他出山救急。荀七跟吕鼐曾在同个先生处受蒙,只不过后来二人分别走了两条不同的道路,吕鼐一心治学桃李天下,荀七则承袭家学悬壶济世。吕老头一心爱护自己的得意门生,这份心情荀七很能理解,可他却有些想不通,这吕老头为何在信中特别强调,非要他将扬州这位梁姑娘一起带来潜州。
可听这姑娘的意思,是不打算跟自己这位兄长会面的。
“半山先生愿来潜州解围,晚辈感激不尽,这车后有数十坛佳酿,还请先生笑纳。”周双白恭敬道,也出声打断了荀七飘远的思绪。
荀七一听有酒喝,心里自然高兴,想这来潜州忙活了十天半月,许久都没能开怀畅饮一番,一想着周双白的这份谢礼于他简直是久旱逢甘露,嘴上一时没个把门儿地拍着手道,“好得很,真不愧是兄妹,都聪慧得紧,送礼都送到老夫心坎上咧。”
荀七瞧见周双白听到这“兄妹”二字面上一凛,才惊觉自己实在嘴快,赶紧掩了掩嘴,同周双白打起哈哈来,“哎,那是在扬州,曾有幸见过你家小妹一次。说起来这营中如今已无大碍,明日我老头子就该动身返乡咯。”
周双白听了眉目渐敛,好像并未对这话中提起的“妹妹”太过上心似的,只拱手道,“明日,晚辈定率众将士恭送先生返程。”
既然事情如愿解决,梁淑甯也断然没有留在潜州的道理,可半山先生出城时左右夹道恭送的,她为避周双白耳目自然不能跟荀先生同车出城,只得等荀半山先行一步后,待傍晚时分才跟认秋、焦大偷偷赶轿出城。
只是没想着,他们一行人前脚刚出了城门,后脚的行踪便被人报到了周双白的跟前,那幽深的眸底微微一动,像是没想到她真打算就这么走了似的,抚了抚手中影卫前几日由京中传来的密信,太子轸那处似乎已经愈发坐不住了,而甯儿的身世恐怕不待多时便可见分晓。
沉思片刻,派人唤来了伤已大愈的严虎,低头与其交代了一番。
而梁淑甯这头,他们三个出城出得晚,没走出几步天便要黑透了,这轿上还坐着自家大姑娘,虽现下扮作男装,可毕竟姑娘家身娇体贵哪里经得起舟车劳顿,早早地便歇马投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