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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家为了养活将要饿死的老父亲老母亲,哭着喊着将自己的田地卖给“顾大善人”的家仆。这种事情在饥荒年间很常见,已经富到流油的世家门阀会借着天灾发生的时候,贱价收购大量土地,等到平安年份,村民们就只能租用世家的土地,将一年中大部分粮食上缴。

由此,穷者愈穷,富者愈富。

面对这样的事情,季安平不是不想管,而是不能管,也管不了。这样的事情在这个世道太多了,多到根本救不过来,而且顾家势力盘根错节,他一个小小的县令,惹了这样的庞然大物,到时候连着最后的小官都保不住。

老乡绅同样无能为力,他虽说算是个富农,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农民,连地主都算不上,他有心让自己的王家村更好,却有心无力。

乡绅唯一能做的,就是扒紧季安平这个父母官,多讨好讨好季安平。

两人一起走路的时候,有皮肤蜡黄的农妇手拿簸箕从季安平身旁走过,簸箕之中有晒干的蝗虫尸体,季安平拦住她询问道:

“你拿这晦气的东西干嘛?”

“这是我们家未来几天的口粮。”

村民都知道季安平是个少见的好官,日子久了,大家也就不怕季安平,同他说话也没有诚惶诚恐的坏习惯,

“可这东西……能吃吗?”

“季大老爷啊,有蝗虫吃就不错了,凭我们在蝗虫漫天那几天抓的这些,晒干了以后也不过能保证我们十几天的口粮,等吃完这些蝗虫干以后,我们还能够吃什么呦……”

农妇嚷嚷着,中气十足,眸子却黯淡无光,像是焚烧净尽的纸灰。

季安平的心头剧震,却不知如何安慰。

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遑论他人。

乡绅最后带季平安来到田地里,老人的日夜祈祷没有任何效果,雨始终没有到来。阳光日日炙烤大地,荒芜的大地上被晒出一道道沟渠。

这里死气沉沉,毫无生机。干涸的田地还有一些落单的蝗虫,在土黄的田地上跳动着,孩童们蹲在田地里,捕捉这些漏网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