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万事都安排好了,就差蔡婕妤这边,茂竹要去春信宫,燕珩拉住他,抬起眼来。他整宿没睡,又连遭打击,眼尾有些泛红,声音沙哑,他道:“蔡含景估计不乐意,要死要活,昭仪的死多半跟她脱不了干系,她那脑子想不出迂回的主意,你让她全部招了,不然就沉井。”
茂竹身子顿了顿,瞧着燕珩戾气大放,说狠话眼睛都不眨。燕珩手里不干净,哪怕是枕边人,他真能做出沉井的事来的。
茂竹离开,燕珩独自坐在拱辰殿内,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一道日光投射进来,将他的身影拖到门槛边,像是要把燕珩带到日头下晒一晒。
可燕珩却被那日头灼伤了眼,他抬手遮了遮,回想大火中的于慧颖和阿桃方才的质问,心里万千滋味,难受极了,猛地,他双手一抬,把案桌全部掀翻。
茶盏砚台摔个稀烂,燕珩坐在椅子上看满地狼藉,没一点快活,他颓然地靠向椅背,仰起头,望着房梁,抬手按住眼,一行泪从眼角滑进鬓发里。
现实容不得燕珩有一丝松懈,悲伤如泪,又短又浅。须臾,燕珩拾掇好了杂乱的情绪,唤人进来清理大殿,他自己往明华堂而去。
且说阿桃被芸娘强行拖回玉芙殿,心里着急又生气。
她真的想不通燕珩为何突然转性,即便元皓咄咄逼人,要做戏,可于昭仪人已经死了,还能怎么样呢,退一万步讲,抛尸这种事怎么说得出口,做得出来呢。
阿桃在屋子里来回转悠,一刻都坐不下。想着于昭仪死了还要受罪,眼泪不听话地落下来,她时不时得要去门口瞧瞧,可芸娘着人看着门,她想去找燕珩都去不了。
万般无奈之下,阿桃叫来拾夏,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阿桃让拾夏偷偷去素锦门看看,于昭仪是不是真的被抛尸乱葬岗了,指不定燕珩就是骗人的呢。
拾夏本不想答应,忤逆燕珩的意思可不是小事。但阿桃一张小脸哭得人模鬼样,一塌糊涂,看得让人心疼,拾夏只能应下。趁着芸娘全心扑在阿桃身上时,偷偷往素锦门去。
那会天刚蒙蒙亮,迷雾缭绕,素锦门外有一片山林,山腰上密密麻麻都是墓碑。
拾夏记起三年前景国骑兵攻破东都的时候,她护送着主子就是走素锦门往外逃。
当时素锦门外堆满了尸体,许多被野狗咬得面目全非,拾夏带着主子出来,与尸山中的流浪的野狗对视一眼,忽而觉得自己比这畜生还要惨。
后来拾夏被抓了回来,主子也没逃了,被掳到上京,现下不知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