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纪天舟睡不着,披衣下床,呆坐了很久还是睡不着。他穿上外套,打算去天台吹吹风。
去天台必经一道小门。自从云朵自杀后,这道小门就被保安用铁丝锁住。现在他发现铁丝被人解开了。他很惊讶谁会这么干。他马上想到只会是左鸢。喜欢来天台的,这栋楼,除了他,就只有她了。
纪天舟推开小门。果然,他看见左鸢坐在遮阳伞下。身体缩成团,双腿搁在椅子上,双手抱膝,凝视远方的万家灯火。她的头发松散地披着。夜风中,有些凌乱。
纪天舟咳嗽了一声,左鸢看见他,从椅子上跳起来,笑着打招呼说:“这么晚,不怕冷啊?”纪天舟也笑说:“你不也不怕冷吗?”左鸢扯了扯自己的,从头裹到脚的长款羽绒服说:“我有它。”纪天舟也扯了扯自己的大衣说:“不比你的差。”
两人在椅子上坐下来。左鸢说:“听老爷子说,你腊月二十九结婚,恭喜你!”纪天舟说:“谢谢。”左鸢又说:“你还没给我喜帖呢。”纪天舟说:“我忘了,明天给你。”
尴尬的沉默,沉默的尬尴。他们来过这个天台无数次,今晚的心情是最不同的。他们已经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纪天舟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左鸢惊讶地问:“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纪天舟答非所问说:“无师自通。”左鸢说:“抽烟对身体不好,戒了吧!”“我听你的!”纪天舟迅速将烟放进口袋。
夜晚真安静,安静地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左鸢说:“你今晚有点古怪。”“是吗?”纪天舟说,“说说你的推测。”左鸢说:“我没有推测,我凭直觉。”纪天舟说:“你的直觉很准。”左鸢问:“怎么啦?”纪天舟摇头,望着她。
左鸢又问:“到底怎么啦?我能帮你吗?”纪天舟还是摇头,泪水却已经润湿了他的眼眶。月光下,左鸢感觉他的眼睛又大又深又亮。
左鸢走到他身边,想伸手替他把眼泪擦掉,纪天舟却一把抱住她。他的头埋在她的胸前。他在哭,狠狠地压抑地哭。
左鸢那落在半空中的手,停了停,最终落到纪天舟的肩膀上。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说:“无论发生什么事,你想哭就哭吧。”纪天舟说:“我见到她了,我见到我妈妈了。她没死,她还活着。我有妈妈。”
左鸢的眼泪也止不住,她抱着纪天舟。这是她唯一能给他的安慰。此时此刻,他只是个无助的孩子。
两人离开天台。左鸢锁铁丝,锁来锁去锁不好。纪天舟说:“让我来。”他三下五除二锁好了。左鸢说:“还是你厉害!”纪天舟笑笑说:“我也算半专业的吧。”
出了电梯,纪天舟又说:“郑五球的事情,你别再管了。”左鸢问:“为什么?”纪天舟说:“不方便透露,总之我们有全盘计划。”左鸢说:“公开提供给媒体的资料,我需要提前二十四小时知道。”
纪天舟笑,左鸢也笑。魏威案发生的时候,也是他们最初正式认识的时候,这是他们之间的君子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