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没问题的,伊莎贝拉相信她,毫无理由地。
念头刚落下,克莉斯修长的身形伴着火光显现出来,眼中跳动着金光。伊万说过他活了一把年纪,从未见过那种瞳色。“这就是不详的征兆,”就连这种事也能让他忧心忡忡。他总是疑神疑鬼,特别的东西究竟有什么不好,每个帝国人都得长得跟村野农妇一样平凡无奇才称得上称心如意吗?再说,又不是喷吐熔岩的恶龙才有的金色眼珠。阳光,也不是金色的吗?
双目如阳的克莉斯走到隧道口,并不加入众人,只是在路口上风处站定,静立在溶洞嶙峋的怪石旁耐心等待。伊莎贝拉小跑几步,赶到她身边。
“抓稳。”克莉斯小声说。
伊莎贝拉看看四周,石壁的突起泛着光亮,看上去就十分黏滑。她心一横,干脆双手抱住克莉斯的手臂。克莉斯低头扫了她一眼,伊莎贝拉瞧出几分无可奈何的味道。
数个呼吸之后,溶洞深处传来一声巨响,石壁、地面以及洞顶的钟乳石瞬间剧烈摇晃起来。伊莎贝拉觉得自己仿佛抱着暴风雨中的大树,硬皮甲结实的质感驱散恐惧,让她觉得安稳。她忍不住把脸靠上去,额头率先触到的却是一片温软。
“没事了,快松开。”克莉斯的手背抵着她的头。莫名的小小失落浮上来,伊莎贝拉依言垂下手,这才注意到托马背靠岩壁蹲着,用力抓住突起的岩壁,指关节凸起老高。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尘埃喷涌的通道,似乎在准备下一波冲击。直到四个呼吸之后,烟尘尽数被岔路口的冷风吹散,他才意识到一切已经过去,骂骂咧咧站直身体。伊莎贝拉忍耐不住,使出惯用伎俩,用手挡住嘴,一个劲儿偷笑。
正如伊莎贝拉坚信的那样,这次行动很成功。梨形溶洞的一角豁然洞开,洞口龟裂,堆满碎石。洞顶挂着的锥形钟乳石被爆炸震下来几枚,摔断在地,残骸碎得到处都是。“还好这洞子够大,要不然呐,被这石头砸一下,你那花里胡哨的皮甲也不顶用。”托马用火把指指天花。没人吩咐,马奇自行上前,把掉落在洞口的钟乳石搬到一边。那些石块个个巨大,只怕比伊莎贝拉还高,巨人般的柏莱人力大无穷,轻而易举把它扛在肩上,仿佛那只是一小袋大豆。
“你说,我们能找到不老泉水吗?”伊莎贝拉忍不住问克莉斯。女人注视着洞口,比安妮矮不了多少的巨剑藏在漆黑如夜的皮质剑鞘里,夸张的武器增加了主人的权威,起码对于伊莎贝拉来说是这样。
“冒险的意思,就是任何事都可能发生。”克莉斯话锋一转,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伊莎贝拉肩窝里。伊莎贝拉顺势倒退半步,迷惑不解。
“别逞能,满脑子幻想的高贵小姐。也别草率行事,那比暗箭还要危险。待在我身边,如果我叫你跑,就马上往出口跑,谁都不要管。”克莉斯挡在伊莎贝拉与洞口之间,修长的身影给人一种如果不答应,休想过去的压迫感。
说起来就连她加入冒险,也是类似的情形。伊莎贝拉原以为自己习惯了,以她的身份,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的人一只手也数得过来,但她的感觉,跟父亲、侍卫长、教头他们都不相同。或许因为她是个女人,钻进洞穴里的时候,伊莎贝拉还在纠缠这个问题。
“专心点儿。”克莉斯在她耳边低声说。她不肯再让伊莎贝拉牵自己的手,走在公主侧前方。伊莎贝拉轻易便能捕获她存在的证据,巨大的剑鞘轻敲在她的硬皮甲上,响声与众不同。至少不像先前那样紧张了,伊莎贝拉给自己打气。
溶洞石壁的另一侧,是一个狭长的洞穴,只容四人并排前行,早已看腻的石笋和钟乳遍布其间。踏进洞穴,怡人的凉爽迎面扑来,空气中布满看不见的水汽,活水不知正在哪里滴落,洞中回荡着水滴轻盈的鸣响。
托马打个手势,坚盾佣兵团马上以探索阵型散开,狼群般在黑暗中悄然前行。一百多步之后,洞穴向左急转,又走了四十来步,终于豁然开朗。隧道的尽头是一个椭圆的洞窟,隐约的水声在这里变得明晰,空气湿度骤升,一股特别的腥甜味充斥其间。嗅觉敏锐的帝国战獒扬起硕大的脑袋,鼻翼急促扇动,试图寻找气味的来源。对于伊莎贝拉来说,最引人注意的绝不是味道。正对隧道的不远处,微小的莹白光点紧贴地面缓缓游走,每一粒都是明亮刺目,仿佛灼穿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