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拉摸向门把手,老头子的声音又响起来。“领繁殖场的时候顺便去趟藏书楼,把书都还了,尤其是那些珍本。”
“我还有用。好吧好吧,可以还,但即使是我,誊抄也是需要时间的。拓片的翻译工作也需要时间。依我看,我们需要重新架构古大陆的神话体系,柏莱神话贯穿他们的整个历史,解读的工作尤为重要。”
老头子点点头。“明天我会派专人过来,整理你手上的地下遗迹的拓片,按照你目前的叙述编号封存。”
诺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猛地转身,落枕的脖子一阵抽痛。“封存什么?我还要继续翻译的。你又聋了?”
老头捋了把长须,诺拉自认音量不小,他完全没听见。“学会所有没有通过立项申请的自由研究全部暂停,空闲人员交由上级学士分配。你总不来开会,信件也不拆,我只好亲自跑一趟。”他说完,拍拍屁股站起来,作势要溜。诺拉一个箭步冲上去,碰倒两摞书卷。牛皮纸卷,莎草纸,硬皮帝国书册哗啦啦地倒下,诺拉顾不上心疼,揪住老头的白胡子。
“你老糊涂了?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你在阻止一位独创的,并且注定是伟大的秘法师进行划时代的探索!你打算摧毁秘法与真相之间的桥梁,让整个秘法界——不!是整个世界!——笼罩在无知与迷茫的阴霾中!你——”
“你撒手!疼死老夫了!”老头子啪啪拍打诺拉手背。诺拉不知疼痛,越发用力。“不准你碰我的研究!”她的怒吼全无用处,老头用上双手,要掰开她攥住长须的手。“谁要碰了!给你存起来,时间充裕的时候让你慢慢研究。你要是无聊,研究你的高原犬鼠去,要不然,尝试一下西蒙公式嘛。”
“谁要理会你的破公式,谁爱解谁解!给我走,你给我走!”
不就是比嗓门大,我怕你不成?诺拉高呼,用力压过老头子的声音,攥着他的长胡子把他往外推。老爷子不肯依从,一边连连叫嚷“我不走”,一边猛拍诺拉双颊。他这几巴掌打得一点没留力,诺拉被他扇得晕头转向,脸颊很快红肿起来。
“给我出去——”诺拉用脚打开门,双手猛推老头胸口。老爷子挺起他干瘪的胸膛,反手扒住门框,吹胡子瞪眼:“说不出去,就不出去!我是大学士!首席大秘法师!你是我的学生,我的下属,就该听我的!你怎么敢强行把我推出去,我可是你爹,你这逆子!”
“你才不是我爹!我是你捡来的弃儿!老糊涂!”诺拉吼回去,嘭一脚将首席大秘法师踹出门。老头承受不住,被她一脚踹出十来米,颓然坐倒在地,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几乎就跟梦里一样。盛怒中的诺拉愣住,关门的手僵在半空。不会就这么死了吧?如此一来,承诺给我的高原犬鼠岂不是不保?谁会接任首席秘法师的位子?莫迪默?不要啊,那家伙不过是个鼓捣药罐子的。万一他们选了拉里萨……那还是莫迪默好了。
诺拉收敛声息,踮起脚走向坐在地板上的西蒙大学士。她在大学士面前停下,弯下腰挥了挥手。老爷子光可鉴人的脑袋顶倒映出她手掌舞动的影子,除却脑后稀疏的毛发被风扇动,老人一动不动。不会真死了吧。“你要是就这样死了,我会很为难的。”诺拉伸出食指,戳了戳老人的肩膀。肩头还是温软的,那是自然,就算真死了,也不能凉得这样快。“适可而止,别装死了。不就是几本书,还给你就是。其实我都背下来七八成,没有记下来的全是无价值的段落。”诺拉摇晃西蒙大学士的肩膀,老人的脖子像是泡软了的面包棍,大脑袋被她摇得向后仰倒,露出生满白胡子的下颌。
“跟你借的《古柏莱语注解》也还你?”
仍然没有动静。
“要我增补的批注?”
“加上你的所有遗迹拓片。”老头子仰着头,竖起一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