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无洙想,她哥已经够惨了,莫名其妙背负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上一代恩怨……什么将心比心、换位思考,她就小小地、小小地偏心一次,这也没什么嘛。
本来也就是他们俩的关系比较好、感情比较深。
“好,”东宫太子怔然半晌,眼角缓缓落了一滴泪来,神色却很是平静,语调无波无澜地回道,“好。”
——两个“好”字,分寸之间,叫东宫太子决定把自己剩余所有未诉诸于口的情意尽皆收敛于心了。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东宫太子怔怔地想道。
“哥,你,”裴无洙看得心慌意乱,错愕不已道,“你别哭啊……”
“孤没有哭,”东宫太子轻声否认道,“哥哥只是,心里突然有点难受而已。”
裴明昱想:他曾以为他的人生是一汪湖海,表面风平浪静,掩盖住底下的波涛汹涌。
可以无声滋润山川,也可以把那条呆头呆脑误闯入此间的傻鱼乖乖地圈养起来。
如今方知,他不是一湖水,而只是一片暗无边际的沼泽。
阴沉,潮湿,黏腻,荒芜,压抑,窒息……留不得丝毫生机,更滋养不了任何活物。
他的山河是假的。
他的鱼,也终将要游走了。
他从旁人那里窃得的二十年湖海生涯,见识过无边壮阔,也体味过一隅温情。
但那终究都是要好好地再安然还回去的。
他想不透、舍不得、看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