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纨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有些惊讶。林如晖这人向来韬光养晦低调得很,如今在这宫宴上出头,不应该啊。
引燃除夕烟火勉强算是一件光荣的差事,但也仅此而已了,要说实质性的好处,那是半点也捞不着。林如晖不像是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要她出面,除非——
福纨眼神一转,落在堂下的楚衡则身上。莫非……是想庇护她?
与此同时,林如晖已经走到了九曲桥的最后一道口。引线的一端就铺在供桌上,距离烟火箱大约两尺。她轻挽袖口,在白瓷盆中净了手,接过宫女呈上的火折子。
点火前,她那双狐狸眼微微一斜,准确盯上了屋檐阴影下的福纨。
福纨一愣,旋即意识到什么,抬手就拽住白蝉往后撤。
“不好。”她心跳漏了一拍,低声道,“小心。”
同时,林如晖手中的火折子已挨上了引线。小火苗噌地点燃,一路往精致的药发木偶烧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望向九曲桥的中心,林如晖收回手行了一礼,躬身后退。谁知就在错身之间,她不小心在贡桌角上磕了一下,重心似有不稳,身子一歪往冰凉湖水中栽倒,几名宫女下意识伸手去搀,却没能拉住。
下一秒,引线燃到了头。
场内安静了一瞬,猛地炸响了巨大的轰鸣声。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只见那座华丽的药发木偶竟发生了连环爆炸,径直将桥面炸断,扬起烟尘滚滚。
爆炸一轮接一轮地发生,侍卫高呼着“护驾”,可他们的声音在这火药的威力下,简直小得可怜。
福纨吸进了一股带着硫磺味的空气,被熏得咳嗽连连。爆炸发生的第一时间,白蝉便将她按倒在身下,抬袖护住了她的头。
即便如此,她脸上也厚厚蒙了一层灰,烟熏火燎的,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
福纨努力睁眼看向湖面,水中哪里还看得到人影,宫女和林如晖全不见了,只剩下晃悠悠浮上来的血。她又听见身边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女官正拼命往后缩,满面惊恐地盯着不远处一只被齐肩炸断了的手,血肉和精致的宫装糅合在一起,有种诡异的艳丽。
她胃里也泛起恶心,不想再看,眼睛却无法从那坨模糊的血肉上移开。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的手挡住了她的视线。白蝉俯身在她耳边道:“莫怕。”
手指微凉,轻轻盖在她眼睑上,福纨胡乱嗯了一声,狂跳的心脏终于放缓了些。耳畔是铺天盖地的爆炸声,她的注意力却全都集中在眼前那只手掌上。又是一声炸响,她缩起耳朵,像猫冬的野兽一样往白蝉怀里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