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点声吧……”
是赵岚英和陈松世的声音,尤其是赵岚英,以一种陈长宁从未听过的狠辣声调,在骂骂咧咧。她侧目去看垂首不语的裴醒,大家都心知肚明,赵岚英是在骂谁,这样一来,气氛突然就比刚才更尴尬了。
“…………”
陈长宁其实并不知道这一开始赵岚英对裴醒莫大的敌意从何而来,但也能理解,毕竟陈家不是做慈善的,没白的有自己的孩子还要再从外面领养一个,一是经济原因,再者也劳心劳力。
但裴醒一定会住在陈家的,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不能轻易改变了。与其让赵岚英在外头大声辱骂,再多添几分裴醒对陈家人的恐惧怨气,倒不如及时平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陈长宁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心眼活泛,接受就接受呗,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就好像她从前好几次病得快死了,她爸妈埋怨医生护工也没法治好她的病,铺天盖地的唾沫星子还不如一针止痛剂来的有用。
——语言本来就是这世上最苍白的东西了。
可她再去看裴醒时,却忽然从他低垂着头的模样里读出了一丝可怜的味道。
她又想起从前的自己,不知怎么就有些感同身受的心酸。
陈长宁从凳子上站起来,正打算领着裴醒去说服赵岚英,就见人家已经浑不在意地抬起头了,面色如常、气定神闲地把身后背的书包拿出来,又从里面一样一样掏出本子和笔,作势要写作业的样子。
——就好像外头赵岚英口口声声骂的正主不是他一样。
“…………”
这人,是遭骂习惯了还是怎么?这么小的年纪,冷静地跟个小大人似的。她犹记得自己当初像他这么大时,听见父母争吵都能吓得大哭呢。
陈长宁慢慢地凑到裴醒身边,歪着头轻声试探,“你……你别怕,我妈她只是嘴上厉害,她不会赶你出去的……”
她也并不擅长安慰别人,想着他或许只是面上镇静,心里应该还是会害怕被丢弃的,这才说出这些话。
裴醒手里的笔尖一顿,再抬起头看向陈长宁的时候,眼里分明带了几分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冰冷和讥诮,“我?我怕什么?等会儿你爸把我妈走之前留下的那笔高额抚养费拿出来,你妈立刻就会同意了,我有什么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