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醒会有自己曲折但富贵的后半生,她也会有平平无奇但又衣食无忧的新人生,他们会像两条相交线,只相遇这八年,从此渐行渐远。
她从前天天在心里啐,骂那个时候一身冷意、喜怒无常的小裴醒是□□;她心想等她功成身退的那天,她一定会高兴得一蹦三尺高,至少还要大肆庆祝一下。
可这天真的快要来临时,她脑子里闪过这八年来两个人所有在一起的时光:想起来幼时她给他看月亮、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她替他报仇、和他一起上下学,好多好多,数都数不清。
他刚来陈家的时候,才十岁,她眼睁睁看着,看着他一年一年,长成现在这样。
她又想到裴醒回了裴家以后还要遭受的苦难,心口一阵钝疼:他还不知道,他还不知道他要离开平城,山高水长地,去另一个毫不熟悉、注定要刺得他鲜血淋漓的家。
——人非草木。
来的时候,她是局外人。她以为自己可以一辈子都可以如此,为自己最初的目的而活就好,别的,她不想管,也管不了。但现在,小姑娘把头埋的低低的,眼里包了一眼眶的泪,摇摇晃晃地,半晌没有掉下来。
这种时候,突然矫情起来。陈长宁紧抿着嘴唇,怕裴醒发现她的异样。
但裴醒盯她盯得紧,不可能不发现,他眼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一瞬间失落起来,也不知道是自己那句话说错了,但他已经下意识地坐过去,扶起了陈长宁的脸。
长宁要躲他视线,但被阻止,可怜兮兮地,看的裴醒心口软塌。
他心里骂自己,肯定是刚才哪句话说的太严肃了,吓到她了。
“……长宁……长宁……”
他伸手擦了她眼角的丁点儿泪珠,轻声哄她:“我……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要实在不愿意同我说,不说也罢,别哭……别哭……”
他真的怕了,就算自己心里受再多煎熬,他也不想她因为他的控制欲而心里为难;他觉得自己是罪人,竟然把世上最好的长宁都弄哭了。
陈长宁一听他说软话,再也忍不住了,红着眼眶,扑过去抱住裴醒,呜呜咽咽起来。
“……不是……不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