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沥华是以外甥的身份去参加葬礼的。
——是的,在这个国度、这个家庭,他从来没有被承认过真正的身份。
他和查侬不同姓。对外,他只是这家人散落在中国的表亲。
他的父亲口口声声爱他、爱他的母亲,却从他未出世的时候就劝他的母亲打掉他。
她的母亲没有同意那样做。也许是不甘、也许是想赌一把。
基因检测明明白白地显示:她输了。
然后她失去了婚姻。他的父亲有了另一个家庭。那个家里,有一个健健康康的查侬。
他恨过、他真实地恨过他的父亲。可是随着年龄渐长、他的身体在朝着可以预见的方向恶化,他感觉自己的恨意在一点一点的消减。他的父亲也许是对的!他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的。这对所有人,是一种残忍……
“先生,您需要现在放洗澡水吗?”
他有些恍惚,刚才闭着眼,感觉过往的一幕幕让他透不过气来。
“ken,也许很快,你会需要另一个帮手了。”他连苦笑的表情都有些力不从心地发僵。
“不会的,先生。”ken眼圈红了。显然他听懂了苏沥华话里的意思——他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也许一个生活助理不能将他照顾周全了。“如果您肯多付一点点钱的话,我一个人就可以做得很好,我保证!”
苏沥华心知ken是有心在逗他开心,便也配合地笑了笑:“到时候我会考虑的。”
第8章
清晨。苏沥华醒的比平时早一些。他的睡眠向来不好,昨天又因各种心绪困扰,更添辗转反侧。病了这些年,身体上每日的细微变化他都很敏感,心里知道恐怕自己又到了要调整药物的临界点。
他试着翻身,却根本翻不动。四肢末端是麻痹的,手腕在发颤,腿脚有些抽筋,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身上的睡衣已经被汗水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