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这严修左瞧右瞧,来了三两日,日日白喝着他的茶水,怎么着就是不买,急得他心浮气躁。
严修黝劲的干手慢慢端起茶杯又呷了一口,盯着那扇面,仍旧一言不发。
“严公子是担心这扇子有假么?”俞老板小心地问道,“这您尽管放一百个心,我在这一行也摸爬滚打十多年了,眼力还是有的,断断不会卖给您赝品,砸了自己的招牌。”
“您不信我再给您说道说道。”俞老板从袖中抽出一把小窄扁如筷子的尺子,往那扇面一点,“季遐擅画花鸟虫鱼,且以极度写实为风,您看这芦苇的芦花,丝丝缕缕,毫毛可见,再看这白鹤,鹤羽每一片,每一丝都栩栩如生,连纤毛逆风之处着笔都分毫不差,仿若欲破画而出……”
滔滔不绝的话喷涌而出,末了肿泡的眼袋挤出笑容道,“这便不会有假了罢。”
严修半晌未语,好似也没认真听,蹙眉只看着自己的茶,在俞老板再要劝说时,他将茶杯轻轻一放,道,“这画,兴许不假,但有一些说不出来的违和之处。”
俞老板莫名其妙,“公子说的是哪一处?”
“我都说说不出来了,自然指不出是哪一处。”严修眼观鼻鼻观心,不紧不慢地道。
俞老板一时气结,这明摆着是来砸场子的,正要将人轰出去,屏风的另一边却传来一个声音。
“是违和得很。”
两人微微一怔,那声音的主人慢慢从屏风后绕过来,几乎与茶廊里侍女相似的衣裳,浅碧浅碧的,将一张雪肤净肌,眉目动人的脸映衬得明丽清澈。
女子微微一笑,先报上名头,“半瓯古玩江柏舟江老板座下的品鉴师,江水云。”
俞老板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名头报了不如不报,半瓯古玩从江北一带迁来郢都刚刚半年,连入古玩行内的门槛都没找到,怎么好意思在和韵茶楼大喇喇叫出自己的牌子?!
他和悠悠地掩了掩嘴,以挤兑人的口吻道,“俞某不才,不知江姑娘有什么高见,但说无妨。”
说着故意拿起扇子展开到她面前,“姑娘先仔细看看罢,可不要看走了眼待会儿闪了舌头。”
江水云却只是蜻蜓点水般地扫了一眼,又淡淡地道,“扇骨不错,是上等的阳刻鹿骨,但扇面的季遐画作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