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木蘅周身血液顿失,一瞬间旁边所有奔走呼喊的声音都不见,好似只听得到侯获一声重过一声夹着血气的喘息声,瞪目看着他被抬进营帐,才不管不顾拨开人跟进去。
夜雨冷风夹杂着人马声在帐外发出奇异的呼号,帐中军医出去后撩帘时,那骇人的风袭来,床头的火烛暗了暗,苟延残喘地跳动。
阮木蘅控制不住地颤抖,颤目望着侯获纸白发青的脸,勉力睁着寻向她的眼睛,紧紧咬住嘴唇,止住哭腔,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义父……”
侯获微微地一动,猛地瞪大眼睛,像是要说什么,却觳觫地连咳出声音,热辣的血丝哽在喉咙,哇地吐出一团。
他憋得青紫的脸终于缓和了一些,缓缓地覆手于她手背,抖了抖唇。
阮木蘅眼泪汹涌地涌出,凑近他。
侯获想伸手替她拭泪,却不能,萎下手臂,“……别哭……”他满是血的干裂的唇齿勉力一扯,近乎安详地看着她,“我……我死而无憾,对得起……对得起将军……可以安……安息了……”
阮木蘅听着尾音淹没在最后的喘息声里,一声比一声微弱,一声比一声无力,最终毫无挣扎地停止,她身上如石头一样僵住,静静地坐着。
又一阵风吹进来,案头火光晃了晃,灭了,只余静似若无滴落在手背上的声音。
外面有人在指挥,有人在奔走,有器械摇动的声音,有胄甲相撞的声音,这些声响中有一飞骑从城门如一道电光飞驰到营口,大吼着“皇上信使来营”!
然而还未允许入营,那人便在马上掏出一卷国书,高声道,“圣上使役奉圣上命前来招降,破阵军中若有弃盔卸甲者,不论所犯何事,一律轻责,戴罪回西境,若抵死顽抗……”
一句未完,一只利箭从营中啸响而出,破空飞入信使的胸间,一箭毙命,人滚落在地。
宁云涧银白盔甲,森然立在帐前,收了弓,一点点扫视向骤而骚动的军中,沉声道,“军中立旗,有敌在前,临阵脱逃者,杀无赦;叛军降敌者,杀无赦;畏战怯敌者,杀无赦!”
肃杀的军令一出,全场鸦雀无声,血脉贲张的斗志在有进无退下,霎时被激发,全军当下整肃。
然而士气并未持久,天蒙蒙亮时,洛州城头的战鼓一声声的响起,城上举旗的人穿梭不绝,而后面从后方来的泌阳驻军到了离西南大营二十里处便不再前行,就地扎营,隆隆地应和着城头的军鼓一齐敲响,才稳定没多久的军中,一时骚乱再起,人心惶惶。
鸣镝和鼓声中,第三个信使相继地奔到营前,炮制先头的方式,对着营门大声念起劝降书,破阵军照旧射落信使,顺带惩治了起乱的几人,重新整顿军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