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黎站在桃树下,拈起一片花瓣揉碎了,淡粉色的汁儿粘在了冷白的指尖。他望向灰茫的桥面,问道:“宋青也在上面吗?”
沐央说:“应该还没有吧,最近冥界不是人口膨胀吗?一般的亡魂都是去转轮殿裁决善恶后,再重新恢复神智去摇号,运气好的话就能去投胎,运气不好的就继续等呗。”
浮黎随手把花汁儿擦在了衣角,任白衣染上一抹艳色,略带好奇地问:“那宋青和宋崇生都在冥界,不就可以做一对苦命鸭子了?”
“鸭子?什么鸭子?你想说的该不会是……苦命鸳鸯吧?”
浮黎点了点头,给了沐央一个疑惑的眼神。鸭子和鸳鸯有什么不同吗?在他看来,都长得差不多呀,而且鸳鸯吃不得,鸭子还能吃呢。
沐央佩服,觉得神兽的遣词造句还真和别的妖艳货色不同,摆手说:“不可能的,冥君不是傻子。宋崇生被打入牛坑地狱服役,没个几百年出不来。而冥界无罪的鬼也不能私自进入十八层地狱,他们没办法相见的。”
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宋崇生是付丧神,因丧气而存在,也因丧气而消亡。城郊贫民区那里马上就要翻新重造,宋崇生恐怕活不久了。”
听完沐央的话,浮黎破天荒地沉默了,心口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发表完长篇感言,沐央最后老气横秋地感叹了一句:“唉——所以啊,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在还活着的时候,不肯把心意说出来,等到人都死了才说?晚了!哪里是人人都有下辈子的啊。”
耳畔回荡着沐央顿挫的感慨,浮黎低头,看向染上桃花汁儿的衣角,忽然就想起了一段不知道在哪儿听过的话:
有些人总把情绪藏得太好,包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锦囊。因为他们知道,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会暴露,也会让自己和自己的他陷入万劫不复。
这些人心中有磅礴的野心,在面对在乎的人时,却成了胆小鬼。
宋崇生如是,宋青亦如是。
浮黎心间一动,像是有什么薄而透明的东西被骤然戳破了。
天地豁然开朗。
望着奈何桥头徘徊的亡灵,浮黎问说:“每一个人死了,都会经过奈何桥吗?”
“是啊,忘川河畔亦忘川,奈何桥头空奈何。只要没有魂飞魄散,都是要过的。”沐央说完,捂住嘴窃喜,“哎呀,没想到我也挺有文化的嘛,让臭鱼看到,还敢嘲笑我读书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