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焉很有涵养地在喷水之前就闭紧了嘴,然后被嘴里没咽下去的茶水给呛着了。他难受地咳嗽了半天,才沙哑着嗓子,思路清晰、单刀直入地问:“那您的军队呢?”
“这种事难道不是自愿的么?”沈长河一脸疑惑地看他:“我总不能强迫我的将士们也加入新党,对吧?”
“……”他说的实在太有道理,噎得段焉无言以对。于是沈长河很好心地安慰他:“当然了,如果他们自己愿意加入,我也是没有任何异议的。”
段焉听他这话,眼角狠狠地抽搐了两下。他刚这么想,沈长河就替他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也就是说,他的这个计策在沈长河这里已然行不通!
然而,他的心思却远比沈长河想象的要深沉,所以几乎是一点迟疑都没有的应了下来:“沈将军愿意加入我党,自然是欢迎之至。择日不如撞日,在下愿做您的引荐人,今天就把手续办了吧——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冰释前嫌
沈长河病了。
他病得并不突然。毕竟之前被裴毓秀在要害处连刺两刀,如果不是最后关头徐曼舒出手制止了后者疯狂行凶之举,如今早就没命了。这件事十分隐秘,以致除了副官白承礼之外无人知晓,也以致他强撑着正常作息了一个月之后,倒下的悄无声息。
白承礼素来畏惧将军,基本上能不进去打扰他就不进去;如果不是那日正好有事需要向将军汇报,他甚至根本发现不了沈长河已经失去意识这件事。他是个不懂医术的,当即凭着粗浅的常识探了探心跳,直到听见一点微弱的声音才不至于尖叫出声。
于是,沈长河有生以来第二次又被送进了医院。医院是西洋人开的,医生是最好的医生,医疗器械也都是最先进的进口货,因此人很快就被救了过来;主治医师提出要给他全身检查,却被沈长河本人断然拒绝,非但如此,后者甚至坚持要立刻回府,仿佛一刻都不愿在这种地方多待似的。
谢忱舟整日在屋里无所事事,最后甚至无聊地做起了作业。课业写完之后她又觉得心里空虚无比,开始继续去拧窗户上的螺丝钉——
再过几天,她就有把握能彻底撬开这扇窗子,然后逃出去!
“小姐,请出来吧。”
正当她用力地掰着钉子的时候,白承礼就开了门。谢忱舟保持着这个动作尴尬地站在原地,直到白承礼又叫了声“小姐”才反应过来:“老……义父肯原谅我了?”
白承礼不置可否,就这么沉默着把她带到了小花园里。沈长河就靠坐在古藤椅上,雪白瘦削的手臂无力且颓然地搭在藤椅的把手边沿,她甚至能清楚看见他皮肤下细细的青色血管,以及在血管之中艰难无声游走着的血液。
沈长河阖着双眼,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他的脸色并非平素那种苍白,而是透着一股浓重死亡气息的灰白。这种灰白的死气,衬得他那漆黑浓秀的眉目愈发阴森美丽,简直成了一具栩栩如生的艳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