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亚伺候起人来温柔细致,令人根本挑不出毛病来。但她也真的只是“伺候”,绝无半点非分之想或越界之举。
在她的眼里,沈长河是她的恩人,也是能对她生杀予夺的大人物。另一方面,她对他又有一种不甚明显的“同病相怜”之感:因为他和她一样,也是混血。
混血、尤其白种人和黄种人的混血,其实是个非常尴尬的存在。白种人看不起黄种人,认为他们丑陋低贱猥琐,因此对混有黄种人血统的人鄙夷万分;而黄种人对白种人既恨又怕且嫉妒,因此一面排斥着有白种血统的混血儿,一面暗地里隐生妒恨之意。如此一来,两边都认为他们不是自己人,是怪异的、令人生厌的杂种。
杂种女人好歹还能当舞女出卖色相,杂种男人能做什么?所以可想而知,他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到底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索菲亚自幼在基辅罗斯长大,美丽的男性看了太多,再看沈长河也没有太多别的感触,只是觉得他生得确实好看、同时又非常“矛盾”——
他闭着眼的时候,就是个完完全全的西方人;眼睛一睁开之后,却又成了个东方人。明明是双绿眼睛,可瞳孔却黑黝黝的大得出奇,衬得旁边一圈绿色虹膜微微泛灰,总体看上去仿佛就是双黑眼睛,眼神也是秦人特有的知性儒雅。索菲亚记得很清楚,老家的男人通常都很喜欢大笑,一笑就露出两排雪白的大牙,而沈将军的笑容多是浅到看不出来的微笑,是一点儿牙齿都不会露出来的。
不只沈长河这样,秦人大都如此。中原讲究笑不露齿,千百年来早已成为深入民族骨血的习惯了。
沈长河自认秦人,索菲亚却自认基辅罗斯人。虽然她性子内向、老实可欺,但骨子里终究还是更认同白人社会的交际规则,因此一笑起来就露出两排白白细细的银牙,看在沈长河眼里一开始有些别扭,可时间长了竟也觉得自己像是被她的乐观感染了似的,也跟着开朗了不少。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陈锡宁依旧忙着在他的地盘儿上和社会上各界名流大佬勾肩搭背、在他的军中也开始频繁安插自己的嫡系。沈长河冷眼旁观,对他这种露骨且幼稚的恶劣行径嗤之以鼻,但落在行动上也只是旁敲侧击地给点儿限制和警示:只要陈锡宁别太过分,他就权当自己眼瞎,眼不见心不烦。
他依稀记得,五六年前陈锡宁刚开始与林雪怀分庭抗礼的时候还被世人称作“低调谦逊、行事稳重”,怎么如今到了自己这里就如此放纵嚣张、得寸进尺?人还能“越活越回旋”不成?
然而,沈长河不知道,他也许只是偶尔才会想起来琢磨一番陈锡宁这个人的行事轨迹和目的,以求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陈锡宁自从来了西南之后,就是如同一只惊弓之鸟般惶惶不可终日,生怕沈长河对自己先下手为强;为了避免这件可怕的事情发生,陈锡宁决定由自己这一方“先下手为强”。
从第一眼见到沈长河本人时起,陈锡宁就看不上他,认为他简直是个娘们儿。陈锡宁也知道自己不应该怀有这样轻视的态度,但一个男人如果长得太漂亮,就很难让人不对他产生轻视之心:尤其是男人看男人的时候,更是如此。
于是,陈锡宁一边轻视着他、一边又畏惧着他。他的心境在狂妄自大和惊弓之鸟中自由切换,最后稳定地融合成为一只狂妄自大的惊弓之鸟。
陈舒平是跟着他一起来到西南的。她今年也老大不小的二十七八岁了,但因为心里一直装着沈长河这个绝色尤物,愣是坚持到现在都没结婚。陈锡宁自己一头烂账,早就没心思和精力去管自己这位亲妹子的终身大事,便任由她闹去。
反正,若是她真能成功跟沈氏联姻,对于他陈大总统的事业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