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明自见了他们,心情便好了许多,慢慢地又有点恢复当日跳脱的性情,闻言摇摇头:“本来福州城里的几个铺子还算不错的,虽然前头的家主太过糟糕,总还知道还是需要有人做事的,因此并不怎么插手。只是后来老掌柜死了之后接手的是前头家主的心腹,经营上实在是乱得很。冬日的丝棉之类压到夏日了也不知道低价出售换取流水,只一味不舍得降价。夏日的棉布便又进得不够,又嫌价贵,便不肯要那上等的,利便又薄了,到得冬日,隔年丝棉又如何卖得出价来?如此反复。竟不知道取舍。”
三水笑道:“这也只是细枝末节罢了。”林家宝说道:“我看此地的织布倒是令人刮目相看。”
四明摇头:“不如江浙。”
林家宝笑着说:“这话不对,自林洪制改机后,闽地锦缎织工已经超过江浙。北镇布且不必说,织绫、丝布、兼丝布、纱绢,都已是一时之盛。”
四明翻了个白眼:“也便是锦缎罢了,丝布与兼丝布占了个新巧,北镇布倒是不错,但又有松江布,便算平分秋色。——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只这些也不是你们瞧见,早就卖遍全国了。便是出海的货品当中,织品也是数量最大的,不过异邦人最稀罕的还是江南三织造的妆花纱、妆花罗、妆花锦、妆花缎这些,还有蜀锦、宋锦、织金锦。”
他想了一想又道:“不过,漳州的纱绢近年来海上需求也很大。”
林家宝道:“我倒是最看好丝布与兼丝布。价格既廉宜于丝绸,却又均净疏朗,比棉布好看光滑,穿上身细薄透气,夏日穿着甚佳。”
四明想了一想,点头道:“这倒是的,可惜价格终是高于棉布。”
三水道:“既是用了丝,当然贵于棉布,却应比上等的松江棉要便宜吧。”
三人一边议论一边行走,将福州城内的各行各业都细细地看过去,又结合金龙衢的商铺经营模式,心下都慢慢地有了章程。
到得午后,眼见得天色阴了下来,不过片刻便有了小雨,此时离林家却还有些距离,三人便往街头一家茶楼走去。没走得几步,一个僮儿飞快地窜了过来,四明眼尖敏捷一步让开,那僮儿“哎呀”一声撞到了三水的身上,一骨碌坐倒在地上,林家宝在三水身畔,见僮儿摔得有些狠,便伸手扶起了他,那僮儿似是慌张得很,好不容易站稳,却一脸惊惶,话也不说一声甩开林家宝的手便又往前窜去。
林家宝倒也不介意,随便拍了拍手上沾上的湿土,三水和四明却停住了脚步,齐齐转回身去。
林家宝也听到了身后的杂乱喧闹声,转身便见远远的涌来了一小群兵士,见他们来得急,三人急忙后退几步贴在墙边屋檐下,那群兵士匆匆擦过他们往前疾行,方向正是那僮儿奔往的茶楼。
只听得茶楼里轰然一声,尖叫声、桌椅碰倒声、踩踏声、求饶声……不绝于耳,过得片刻,兵士们押着两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大声喝道:“我等抓捕贼人,与你们无干,稍安勿躁!”
两个中年男子在兵士们的扣押下不停挣扎,口中叫着:“官爷官爷,我们犯了何事,为何要抓捕我们?这是何道理?”先前撞了三水的僮儿哭哭啼啼地跟在兵士们身后,叫着:“老爷,老爷……”
那领头冷冷地道:“犯了何事,去见了大人自然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