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表现得慷慨激昂的主持人此时此刻像换了一个人,靠在幕布后面神情平淡,只是落在人偶身上的目光带了几分探究。
“芬恩先生说是那就是吧。”助手在一旁开口,“先生说这具人偶会动会走路,只是因为它肚子里有动力魔石而已,除了一些简单的动作它什么都做不成,先生总没必要骗我们呀。”
看着不远处台上人偶盈盈发亮的侧脸,主持人笑了笑:“谁知道呢。”
台下的贵宾仍在安静欣赏着人偶,有些甚至走到展台的近处,与他人屈尊降贵地站到同一块大理石砖上。
多年以来的良好教养使得他们在面对任何突如其来的冲击都能保持风度,但几乎在场的人都明白,那一张张镇定自若的面容下是暗流涌动各怀鬼胎,被挤压的欲望就藏在见不得光的心底。
空气里裸露着属于人类鲜活的血肉味道,与各式各样昂贵奢华的香水和酒精混合在一起,发出成熟果实般糜烂的气息。
这味道熏得头疼,让人的手和脚都轻飘飘的使不上力气。
半晌,主持人像是再也忍受不住一般,匆忙从后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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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踩着步梯下了马车,身旁仆人匆匆赶来为他撑开伞挡住扑面而来的碎雪。
还没等他们走进大门,守卫就挡在两人面前:“先生,这里是拍卖厅,现在拍卖品仍在主厅展览,还没到拍卖的时间,您还不能进来。”
而在屋内等候多时的拍卖行主管急忙把守卫拦下,三步并两步跑到雪中亲自迎接。
“尤里乌斯公爵!感谢上天、感谢诸神!您的到来使得夜晚美妙绝伦,使得我们——”
“你一定要在外面说废话么?”被称为公爵的男人微微抬起帽沿,露出阴影里一双深红的眼瞳。
他手中那根金色拄杖点在大门口新换的地毯上留下雪渍,洁白的手套末端有些许浸湿,逐渐收紧的手掌显示出男人此时此刻不耐烦地心情。
主管那一大段背得滚瓜烂熟的赞美之词溜达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下去了,几乎没有停顿的,他低头哈腰为男人引路。
“公爵”抬脚直径进了大厅。
海登堡冗长枯燥的雨季使得这座城市日日夜夜浸透在潮湿之中。
街边的水坑、砖缝中的积雪和从天而降的雪花都会随着行走的动作沾湿裤脚,无论是金丝银线织就得高级布料还是黯淡无光的粗布麻衣,即便再小心翼翼也难免不被雪水一视同仁地砸中。
一般来讲人们是不会在下大雪吹冷风的夜晚出门的,但今天有拍卖会,是让那些无所事事的贵族随意玩乐的好日子——或许他们一整年都在玩乐。
这个世界的人们总是会背着玩家做些有趣的事情。
比如海登堡的拍卖行每年都会拍卖许多东西,有时是价值连城的珠宝房产,有时是稀奇古怪的书籍魔石,去年还买过暴君查尔斯一世的大衣,上面亮晶晶的玛瑙扣子让人印象深刻。
而今年最有名的拍卖品,瓦格纳人偶。从它被运到拍卖行后就开始隐秘地流传在贵族之中,那些舌灿如莲的古物学家把人偶吹捧得神乎其神,使得所有有钱人都想亲眼看看这东西是否真的千年一遇,还是徒有其表。
“我们已经为您安排了二楼的座位,方便您以最佳的角度观赏商品。”
主管为公爵推开门,顺便用袖子在门把手上抹了两下,以免这位身份尊贵且有洁癖的客人看到上面的灰渍。
“您需要些喝的吗?我们这里有——”
公爵打断他:“什么都行,你可以走了。”
主管只好再三行礼,回头吩咐仆人端上酒杯,又一步三回头地慢慢蹭走了。
“他看起来想与您多聊一会。”真正的尤里乌斯公爵此时正穿着仆人的衣服,为座位上的男人倒酒。
金色一般的液体浇灌进高脚杯里,艾尔弗雷德看着他的动作,嘲弄地开口:“他更想与你的钱说话。”
“那可能要让他失望了。”尤里乌斯道,“人类的东西,想必您不会感兴趣,我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