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明昙眸色微沉,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
皇后愣了一愣,蹙起眉头,面上也带了些不悦,“本宫应当知道些什么?”
瑶香好像半点都不怕皇后动怒,仍然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施施然说道:“陛下上次歇在崇乐宫时,曾亲口答允过,说是要将端午小宴上的那盏琉璃宫灯赏赐给我家娘娘呢。”
“……宫灯?”
“是呀,皇后娘娘,”瑶香浅浅笑起来,话锋一转,倨傲道,“不过,那盏宫灯在宴上被陛下赏给了皇后娘娘您,所以宁妃娘娘才特地派婢子前来讨要——还请娘娘谨遵圣旨,将宫灯交给婢子,好叫婢子回崇乐宫给我家娘娘复命才是。”
这话说得足够傲慢,语气措辞都尽显宁妃的恃宠而骄,简直堪称以下犯上。
就连一向好脾气的皇后都冷下了脸,渡叶更是气得上前一步,怒声道:“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对皇后娘娘无礼至此?”
“哎呀!这位姐姐恕罪,婢子可不敢冒犯皇后娘娘!”
瑶香一扬首,露出个夸张的惊惧神情,可眼神中却没有半分慌乱,反而满是嘲讽,嗓音凉凉道:“不过是我家娘娘让婢子来讨要个宫灯罢了。再者说,坤宁宫中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皇后娘娘什么没见过,还会霸占着一盏小小宫灯不成?”
说完,她仿佛还嫌不够一般,继续意味深长地补充道:“何况,这灯还是陛下金口玉言,亲自赏给宁妃娘娘的。难道皇后娘娘……是想不遵陛下口谕么?”
渡叶气得脸色发白:“你!”
这便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了。
后宫中的事情,一旦牵扯到了皇帝,便是芝麻也要变成西瓜。
皇后虽然怒极,却也依旧保持着理智,她挥手让渡叶退下,心中也在飞快估量着瑶香话语的真实性。
那盏宫灯确实在端午赏了自己,但毕竟只是个做工精巧的小玩意,陛下若是不小心,忘记这东西已经给了出去,倒也不算稀奇。
并且,宁妃膝下的一双儿女近日争气,在课业上屡得皇帝夸赞——如果她趁此机会,向皇帝开口讨要,而后者又恰巧忘了端午宴上的事,倒还真有可能会顺势把灯赏给宁妃。
思及此,皇后觉得此事八成是真。
沅州闹了旱灾,前朝大臣近日吵得不可开交,陛下的头疼病只怕又要犯了……
也罢,区区一个宫灯,给就给了,她吃个亏便是。何必再为此徒增陛下烦恼?
皇后叹了口气,抬起手来,正打算叫渡叶前往私库,将那盏琉璃宫灯取来时——
“哦?不遵父皇口谕?”
一个小小的身影缓缓走上前来,神情似笑非笑。她还握着刚才的那本《论语》,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另一只手的掌心,像是看笑话般看着瑶香。
“本公主倒是不知,一个妃子身边的小小宫女,竟然也配来传我父皇的口谕了么?”
口谕虽不如圣旨那般正式,但皇帝却是个十分谨守礼制的人,因而即便仅是口谕,也一向是由他身边的大太监盛安亲自通传的。
至于妃嫔身边的宫女,自然没有资格妄论圣上口谕。
瑶香神情一滞,心头发起慌来,显然没料到明昙出口就直指命门,背后的冷汗霎时浸透了内衫。
不过她到底是宁妃身边的大宫女,跟着主子在宫中横行已久,几乎是立刻便平复了心绪,勉力镇定道:“不过一盏灯罢了,只怕是陛下近日多忙,未曾想起让盛大总管前来通传……”
“既然你也知晓,父皇的口谕应由盛公公转达,又为何会打着宁妃的旗号找上坤宁宫呢?”
明昙勾起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冷冷说道:“本公主看呀,定是你这婢子胆大包天——竟敢谎称父皇有令,前来骗取皇后娘娘的御赐之物!”说到这里,她语气蓦地一厉,“瑶香,你该当何罪!”
瑶香被这陡然落下的黑锅吓了一跳,瞪大双眼,急急自辩道:“不、不是!婢子真的是奉宁妃娘娘之命,前来坤宁宫取灯的啊!”
“好个奴才,还要狡辩不成?”明昙扬起头来,高声喊道,“来人,给本公主把这胆敢蒙骗主子的贱婢拿下!”
殿外登时闻声进来两个太监,他们对视一眼,几步上前,伸手便将瑶香给摁着跪在了地上,冲明昙恭恭敬敬地问道:“公主还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