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到来人的应答,傅喆更加笃定,这个人就是时禹,她亲手救回来的一匹白眼狼。
傅喆也不愿意这么去设想时禹,毕竟,在她的心里,那个笑起来仿佛带有春光暖意和煦的年轻人不该如此残暴不仁,铁心石肠。
傅喆也曾默默为时禹开脱想过,或许当时时禹是被胁迫是逼不得已……但她居然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个把握,毕竟,时禹是牧屿世子,他们从来立场都是对立的。
“是你……吗?时禹?”傅喆的手已经忍不住去扯下被人捂住的双眼,明明他的手是热的,为何心这般冷。
来人知道躲不过,晓得傅喆只不过是想在睁眼前确定心中所想。所以,傅喆利落转身看向他时,依旧拉着他的手,他瞥了一眼被傅喆拉着的手,故作轻松地淡淡答道:“嗯……姐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这四个字被他说得那般轻描淡写,但傅喆觉得它太重了,它瞬间就瓦解了傅喆好不容易筑起来的铜墙铁壁。
所有的冤屈在一瞬决堤而出,为什么我辛辛苦苦救活了你,从阎王那里拉回人间,你却把我推向无底深渊。
傅喆想,如果可以,她宁可一辈子不复相见,她不想再看见这个自己拼尽全力救回来的少年居然是鸿生寺灭门祸端,更不想实在也没脸面去面对压在她身上那十几条活生生血淋淋的人命。
迎面和暖的春风永远解冻不了腊月寒冬里那幕场血腥的杀戮,推门的刹那,目所及之处,是让傅喆浑身血液冻住的情景。
傅喆是间接害死所有僧人的刽子手,若不是她为了救时禹把他安置在鸿生寺,那远离尘嚣的寺庙,那些因无家可归而栖身在寺庙里的无辜僧人,也不会被屠杀。
但事已至此,再说这些,又有何用,山间刮下来的风把两人衣袂都带了起来,傅喆碎发黏在有泪痕的脸上,她眼睛闪着细碎光亮,好像裂成片的镜面,流光辗转,水气氤氲。
这一瞬,傅喆心头涌上一股物是人非的悲凉仓皇感,呛得她鼻头越发酸涩,自己久久不能平静释怀的事就是因眼前这个人而起。
眼前这个人就是牧屿世子,时定舟之子,时禹。
匆匆半载不见,傅喆都快有点认不出时禹,现在的他一身素白灰线薄袄,个头身板似乎更结实高大,头上绑着的是牧屿男子特有的八股辫,脸上那股少年稚气已退,脸色有点苍白,却难掩他英朗的相貌,眼神依旧如漆墨,深不见底。
一个人心思要多么重才能把一切都黯然隐藏在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