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龙孝的刺激,龙雀将往事说得很和缓,却依旧掩藏不住藏在岁月里的那些淡淡鎏金与浅浅血色。
他怀念,也痛恨,他痛苦不堪,却也只能凭借着那段岁月里的一群人、一簇光,苦熬过被自己儿子囚禁和伤害的落魄时光。
这些快意江湖,又以悲剧收场的故事,听得叶白衣又是扎心又是不耐,直接问道:“钥匙呢?谁拿了?”
龙雀傲然一笑:“我知道,我不告诉你。我发过誓,不能说。”
“你现在必须告诉我!”
龙雀哈哈大笑,落拓的模样却忽而生出一点江湖人的豪气来:“哈哈哈哈,你能把我怎么样呢?我的亲儿子在我面前,把我的弟子和仆从一个个杀光,把我的两条腿一点点锯断,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温客行颤抖着瑟缩了身子,面色带了些仓皇。
周絮先是不明所以,然后忽而明白了什么,他伸出手,将人拉近自己,轻轻地、安抚地拍着他的背。
叶白衣咄咄相逼,非要知道容炫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温客行却仿佛看见了那些时候,父母被追杀、被逼问钥匙下落的场景,与叶白衣争执起来。
叶白衣这才在龙雀面前说破了自己的身份:他,是容炫的师父。
龙雀带了些期待与向往,说起了他记忆里的那个芳心纵火犯容炫和一帮子容炫受害者。
很多事情,其实周絮他们从红露的口中听到过,比如五湖兄弟与容炫比武过招,有人剑上煨了毒,容炫中毒后岳凤儿以阴阳册救他无果,容炫发疯成了魔头。
龙雀不知道是谁下的毒,红露却是说过的。
叶白衣喃喃道:“原来,你们在英雄大会上说的事情,竟都是真的吗?”
龙雀茫然:“何事?”
叶白衣面色古怪:“赵敬……心慕高崇,所以,给容炫下毒。”
“什么?!”龙雀张口结舌,恍然大悟,“难怪……难怪!这就……能解释得通,他竟是因爱生妒了!”
红露费解地看了一眼成岭:我没在英雄大会上讲过这个吧?
成岭也一言难尽:没……没有吧。
哦,那就不能怪我了。红露心安理得地继续听故事。
龙雀又想起一个细节:“难怪!难怪!赵敬每回被高崇责骂,都要去别的门派偷一本秘笈回来!他是想要栽赃给容炫,让他百口莫辩,只能担下骂名啊!”
崇敬同人文没用的细节增加了。
继而龙雀提到了圣手甄如玉夫妇,他们一生高洁,却因一个“义”遭逢横祸。
这也是红露,曾在英雄大会上讲过的事。
“……等这些消息再传到龙渊阁,甄夫人已带着伤残的丈夫和幼子,不知所踪。”
周絮一语道破他的本意:“所以您放出消息,龙渊阁另有办法打开武库,就是为了替他们,把所有的麻烦揽到自己身上?……乃至,有今日之祸。”
龙雀却只觉得他做得还不够多,只是亡羊补牢。
即便困苦至此,他却不自伤、不后悔,反倒更担心不知所踪的甄家夫妇,担忧他们是否能躲过江湖纷争。
周絮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红露会跟他说,要来西南找线索,而不是直接告诉他,那个人是谁,在哪。
因为,只有真正来到这里,真正看到龙雀,看到他为自己曾坚守的信念付出的代价,听到他用那样旷达而无畏的语气,说出这样一番肺腑之言。
有些痛苦,才能够被抚平,有些怒火,才能够被平息,有些坚冰,才能够被融化。
那个人,那个……早已死在了那座农家小院中的四季山庄小小弟子,才能够真正地在人间复活。
他一时间百感交集,百味杂陈,禁不住满心的爱怜与疼惜,与面前这个失魂落魄,破碎又孤独的灵魂,紧紧相拥。
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