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她,他们,全部都是这样。不好也不坏。合格的中产家庭。

直到已经住了院的陈芝平多方打听之下,找到了这个家,带着一个和顾云川父亲有着同样胎记的小女孩上门,打破了许多人努力维持的平静生活。

女孩叫舒诗瑶。

在那个破碎的午后不久,顾云川父亲就带着她又回了一次家,并把她介绍给了妻儿。顾云川还记得爸爸当时说“她是你的……妹妹,你以后要好好照顾她”。

在说“妹妹”时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舒诗瑶真实年纪要比顾云川大整整一岁半,事实上在陈芝平结婚前就生下了她,所谓的八个月,是谎言之中的谎言,瞒不过去的下下策。

母亲似乎和父亲商量好了,她从那天的绝望与怨愤中完全抽身而出,剩下的只有吞噬一切后的平静。她平静地接受了稍微亲近一些就腼腆羞涩的父亲有过这样一段轰轰烈烈的情史,平静地接受了这个遗落在外的私生子,平静地接受了以后的生活主动要与她们分不开的事实。她平静地接受了全部。

顾云川上小学二年级,转到了舒诗瑶的学校,顾父顾母也协调工作搬去了c市定居,舒诗瑶住在那里,那里还有她名义上的父亲。两家人因为这个秘密而开始密切交往,谁也不清楚里面究竟藏着怎样的关系,只知道他们关系很好,舒诗瑶和顾云川也成为了人人艳羡的“青梅竹马”。

父亲总说“你要照顾好她”。

顾云川的父亲和母亲一样,是一个带着点书生气的人,显而易见,他与舒先生那样精明市侩的政商人物截然不同。舒先生能为了家族的利益甘愿戴一顶人人皆知的绿帽子结婚,顾父却做不到明知自己犯下这样一个巨大错在而心安理得地继续生活。他对早熟的舒诗瑶心怀抱歉,对疯了的陈芝平心怀抱歉,对被迫接受这些的顾母心怀抱歉。

或许是在这种摆脱不掉的愧疚感的压迫下,他频繁地外调工作,经常一整年不怎么在家。他将属于自己的责任推给了顾云川,他说舒诗瑶是他一生的错误,云川要好好保护妹妹,不要再让她重蹈覆辙,成为和陈阿姨一样的人。

顾云川记住了。

所以顾云川常常在想,他其实从很小的时候就清楚,自己未来将要走什么样的一条路。

舒诗瑶,他的“妹妹”,顾云川形容不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一次见面,顾云川觉得她很冷漠,熟悉之后才发现她不光有这样的一面,她有很多很多面,怪诞诡谲,像是为了适应生存而被迫携带着无数的面具。

如果真的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她,顾云川觉得是可怜。

舒诗瑶曾经说,她觉得哪里也不是她的家。舒先生对她很好,比亲女儿还好,吃穿用度一切都提供给她最好的,绝对不允许有一丝一毫委屈到她。但也尽到于此。她妈妈常年住院,舒先生几乎不回来。而在顾家,顾父为了避嫌也常年不在,顾母对她的礼貌疏离溢于言表,就算有顾云川在,也不能带给她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