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书忙擦了擦眼泪:“表姐没哭,是高兴。”
汪孟邹朝着厨房里忙活的身影,喊道:“阿惠,快出来,墨书来了。”
阿惠是汪孟邹的妻子,和汪孟邹一样同是安徽绩溪人,是他们汪家世交家的女儿,小字阿惠。阿惠长得不高,却很白净,也很漂亮。
阿惠端了两盘菜走出来,林墨书忙喊了一句:“二舅妈”
“哎”阿惠一壁应声,一壁将两盘菜放到饭桌上,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到林墨书身边抱了抱林墨书:“墨书,好孩子,来了就好。”
“你母亲未嫁到湖南前,我和你母亲可是闺阁姊妹。想我那可怜的秋怜姊姊,可真是命苦,偏是遇到了你父亲林闵文那个混蛋。”阿惠拉着林墨书的手,一壁说着一壁抹了抹眼中打转的泪花,伸手慈爱的抚摸着墨书的脸蛋,深叹口气:“墨书,你知道吗,你长得像极了你母亲。”
阿惠忽而咬牙切齿的啐道:“你那个黑心的父亲,怎么忍心为了点钱,就要把你卖去做什么军官姨太太。”她瞥了汪孟邹一眼,冷声道,“也怪你大舅二舅当年在江南陆师学堂读书时看走了眼,觉得你父亲这个同学不错,就把你母亲许给了你父亲。”
林墨书的母亲汪秋怜是汪希颜和汪孟邹的小妹,当年汪希颜和汪孟邹在江南陆师学堂读书时,和林墨书的父亲林闵文是同学,他们觉得林闵文长相不错,人也很上进,再加上林闵文的父亲林兰之原是考过进士做过官的,觉得林家也是书香门第,家境不错,就把自己的妹妹汪秋怜介绍给了林闵文认识。后来,汪秋怜就嫁给了林闵文,跟着林闵文回了老家湖南溆浦县。
谁知,林墨书的祖父林兰之在清政府倒台后,没了官做,在家靠着家里的祖产坐吃山空,还染上了鸦片毒瘾。林闵文原先也挺上进的,帮着家里打理家业,没成想,没过两年竟也跟着林兰之一起染上了鸦片,从此父子两人整日里就躲在房间里云吞雾饶的,万事不理。
林兰之因吸食鸦片过量,在林墨书十岁那年,就去世了。林兰之的过世令林闵文深受打击,他突然醒悟准备戒毒,岂料,就在戒鸦片毒瘾的第三天夜里,林闵文毒瘾发作,寻不到鸦片,就问妻子汪秋怜要。汪秋怜不肯给,两人在屋里吵起来,意志不清的林闵文失手打了汪秋怜一巴掌,抢过鸦片又抽了起来。汪秋怜见到这样的丈夫,觉得自己生活无望,当夜就投井自尽了。
汪孟邹知道自己对妹妹汪秋怜有愧,他想起当年在妹妹死后,自己去溆浦县参加妹妹葬礼时的情形,心里掩不住悲痛,眼眶红着道:“是我和大哥对不起秋怜,也对不起墨书。”
汪原放见这情形,为了缓和悲苦气氛,忙走到中间来,对众人笑说道:“幸而表姐聪明,逃出家门来上海投奔大叔,咱们汪家人如今也算团圆了,就莫要哭了,该高高兴兴吃顿饭才是。”
汪孟邹闻言笑了笑,说道:“来来来,咱们还是先吃饭吧。”
几人这才坐下来吃饭,席间,阿惠瞧着林墨书十分消瘦,一直不停的给林墨书夹着菜,叫她多吃点。
汪孟邹和阿惠问了些她这些年在家里的生活情况后,汪孟邹对她说道:“幸而你母亲在世时供你上了几年私塾,念了几年书。如今到了上海,就先跟着原放多学学,吃住不担心,原放会照管的。”
汪孟邹又看向汪原放,叮嘱道:“原放啊,墨书就交给你照顾了,每个月的伙食同你一样由图书馆里出,另外每个月再给她六元零花用。”
汪原放回答:“大叔,我知道了。”
阿惠夹了一块肉放到林墨书碗里,笑着对林墨书道:“墨书啊,若是不该你轮班,就到家里来,同弟弟妹妹玩。”
林墨书夹起肉,咬了一口,乖巧的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