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孟桓以剑拄地,轻抚女儿湿润的小脸,胡渣蹭了蹭她柔嫩的肌肤,“父亲怎会不要你。”
他神情忽然悲戚起来,哽咽着唤了一声:“韫和。”
年幼的女儿惊异于父亲滚落的泪珠是如此灼烫,几乎要烫伤她的脸颊。
史孟桓摇摇欲坠地站起,大喝道:“永晋,带她走!”
他抬臂挥下,剑锋落下,划出一道圆弧,利索地斩断了拽住的那截袍角。
小小的孩子摔出几步,永晋抢抱在怀中,把小脑袋用力按在肩头。木樨纷纷洒洒,挡住了眼前血腥的一幕。
史孟桓高大的身影没入了铁水般围困的军队,越来越远,刀戟碰撞的清脆深深刺痛了耳朵。
被家奴钳制的男孩瞪着赤红的眼睛,“坏人,坏人,他们欺负父亲,我要杀了他们。”
男孩拼命地踢打,却被牢牢地制在原地,压抑在喉咙的声音冲破了恐惧的阻碍,嘶声力竭地唤着半身浴血的父亲。
血色蔓延在惨绝人寰的深夜,巨大的百年木樨树应声而倒,浓稠的血河里,不断有人倒下,层层叠叠,尸体从府门一直铺向中庭和长街。
孩子们发憷地看着一张张扭曲狰狞的面孔,噤若寒蝉,呜呜地低泣。
颠簸飞驰的马车里,茯姬望着万念俱灰的主母,无声地淌下眼泪。
怀里稚嫩的女婴醒来,睁着乌黑发亮的眼睛,咿咿呀呀说着听不懂的话。
无知的婴儿哪里知道,疼爱她的人生死未卜。
在太尉心腹的掩护下,史府家眷顺利逃离了渤京,一路南行。
伤痛,饥饿,疲乏,一夕之间,曾令京女艳羡的迦南长公主成了梁国缉拿的头号逃犯。